法轮功学员受到持久不断的思想灌输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还需要特有的手段方法将它巩固下来，这些手段方法就是强化机制。具体的表现为：

　　一、无质疑的通读“学法”方式

　　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是，大部分法轮功学员在刚刚开始看书听讲时，特别对有神论的思想观念，都会或多或少出现怀疑、困惑甚至排斥，也会在相互交流时将心中的疑问提出。包括学了一段时间以后也仍有部分人半信半疑。周围也会有议论和反对的意见。对于这些情况，李洪志有大量的针对性论述。

　　对于学员怀疑动摇的想法，李洪志借用佛教的名词“业力”，发展出了一个新的概念“思想业”。说“有的人脑子里无形中会产生不好的思想。……还告诉他不要相信，这都是假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人除了他自身身体存在的业力之外他还有思想业力存在。任何物体都是活的，思想业也是活的。……你一修炼要消它，它可不干，它死它能干吗？……实质上我告诉你：它不是你，它是业力，它是思想业。一定要排斥它。……你坚定了，那么过一段时间我的法身会把这个业给你消掉。”李洪志《1996年悉尼讲法》

　　对于外界的不同声音，李洪志定性为魔的干扰，是在考验学员对“大法”是否坚定：“有人骂我，有人说法轮大法如何如何不好，严重的干扰了我们修炼。……你修炼整个过程都存在着一个对法的根本认识问题，你坚不坚定的问题，一直到你修炼到最后一步，还在考验着你对法坚不坚定。……他认为这都是假的，他自始至终存在这样一个问题。所以就有这样一种魔的形式来干扰我们。”李洪志《法轮大法义解》

　　对于人们及学员质疑书中的内容，或者进行评论议论，李洪志明确断言，人“不配”议论“大法”，“法是严肃的，法理、佛理是不允许人来衡量的”李洪志《1999年新西兰讲法》“史前所有的一切生命都是法造就的，谁也不例外，谁也都在其中。谁要说这个《转法轮》有多高层次，他就在讲魔话了。无量无计的大穹、无量无计的天体空间，每一个空间都有无量无计的生命，都是这法造就的，没有任何生命能够评论法！”李洪志《2003年元宵节讲法》

　　由于从初期到后期，始终存在着来自外部的不同声音和来自内部的（新学员的）怀疑，因此，如何看待和对待这些，成为“法轮大法”不断论述的一个重要问题。概括起来，对于内部和外界的所有不同想法，李洪志都将其妖魔化，从根本上给予绝对否定，并定性为“思想业”、“魔的干扰”、“魔的表现形式”、“旧势力的干扰破坏”。（李洪志所称的旧势力，是指当整个宇宙将要解体毁灭，他为了拯救全宇宙众生而正法、而创建新宇宙时，那些干扰破坏他正法的旧宇宙的高级生命。作者注。）这样一来，正常合理的探究、质疑和独立思考就成了错误的和有害的，于是实际上变成了，学习“法轮大法”的前提是，首先要确立并相信它是绝对正确的。

　　当有学员表达出一些怀疑想法时，周围的人会告诉他，你这是“思想业”的表现，你要去抑制它克服它。如果有人表现的比较严重，大家就会按照李洪志书中所讲的方法，在“集体学法”的时候共同朗读有关的论述，帮助他消去怀疑。于是在实际运作中，各地练功点辅导站在“学法”时，都是以“无质疑的通读”模式来学习的。很显然，“通读”是一种灌输过程和方式，而“无质疑”、“不能怀疑”则保障了灌输洗脑得以顺利进行，并积累强化。

　　二、高频率的反复“学法”方式

　　我们看到，仅仅依靠“无质疑的通读”方式还是远远不够的。事实上，即便是被称作每个字背后都有无数佛道神的“法轮大法”，如果只是一般地通读几遍，其结果就会如同人们所学的大多数东西一样，或者保留一些印象，或者过一段时间就淡忘了；而那些印象又会被各种信息融会，并重新整合。那么，如何使得“法轮大法”的思想观念能够深刻牢固地占据着法轮功学员的大脑呢？还有什么样的机制来保障呢？那就是李洪志所要求的另外两种学法方式——可以概括为“高频率地反复学法”和“互相强化地集体学法”。

　　李洪志的原话和法轮功成员如何去做的实况，可以帮助我们更真实地感知了解：“现在在其它地区，把炼动作当做是很重要的。……可是在长春，他们把这个法摆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去学。……后来呢，他们又发展成背书，……时时刻刻都有对照。这样一来就掀起了一个背书热。现在长春能有上万人在背书，……后来又发展成抄书。如果抄错一个字，就全部重来，全部重新抄。目地是什么呢？就是加深对法的理解和认识，这样对学员的提高非常有好处。……我也跟长春辅导站讲，我说你们的经验应该向全国推广。……我的书中每一个字，在浅层次上看是一个法轮；在深层次上看那就是我的法身，连偏旁部首都是单个的，经过你的嘴念出来的时候，那也是不一样的。好多人已经修炼出很不错的功，念出的字都是有形象的，嘴里出来的都是法轮。就是说这本书不是一般的书……”李洪志《法轮大法义解》“我告诉大家，要多看书，多看书，多看书，一定要多看书。……你要达到了果位，你要修炼圆满所知道的一切都在里面，所以一定要多看书，多看书。”李洪志《1998年瑞士讲法》“我昨天还在讲这句话，我把我所能够给予你们的一切都压進这部法里去了，你只要去看书，你什么都会得到。有的学员已经看了两百多遍《转法轮》，还在看。”李洪志《1999年悉尼讲法》“大家要珍惜法，要多学法，一定要反复的看书，你就在提高。……你只要学到底你就能圆满。”李洪志《1999年美国东部讲法》“读法的遍数会增加你的圆满的進程。”李洪志《1999年美国西部讲法》“这本书里面的内涵是相当大的，你看一万遍都能指导你修炼的，直至你圆满。……这就是为什么很高的神讲：你给人留下了一部上天的梯子《转法轮》。”李洪志《1996年悉尼讲法》

　　我们在调查中了解到，在法轮功痴迷者中，短短数年间将李洪志的书和文章及录音录像读了听了看了几百遍的大有人在，不少人还抄书、背书、背“经文”。除了工作和日常生活，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包括节假日都投入了进去。有许多法轮功成员为了有时间学法背书抄写，日常生活时间包括吃饭睡觉，都被缩减到最低限度，基本不看电视，并将所有的兴趣爱好舍弃。（按照法轮功的说法，兴趣爱好是人的肮脏的情的一种表现，修炼要修去人的所有情才能“圆满”。）由于修炼“圆满”是法轮功成员的终极人生目标，而“学法”又被李洪志称作是达到这一目标的最关键最重要的途径，因此，虽然表面上看，法轮功成员与一般人没有两样，实际上在“法轮大法”的引导下，他们对生命的期待（永生不死）、对人生的目标（一世修炼圆满）、对美好的向往（大自在、大神通、要什么有什么……），比一般人有着更大更多的追求，这也是一些人痴迷其中的根本动力。于是也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恐怕是当今人类社会罕见的现象——将生命中所有可能的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投入到学习一个自称是宇宙最高真理的人的言论中去。

　　科学研究早就发现，当人的注意力长时间高度集中在一件事物上，例如难以入眠时长时间反复数数，练气功时长时间“意守丹田”，或者感觉受到外界长时间反复单调刺激，如长途旅行中的车轮声……等等，意识就容易进入催眠状态。催眠师也经常利用人的这一特点，通过“长时间反复的单调的刺激”来催眠受试者。意识进入催眠状态后，大脑皮层只对催眠师的指令，对自己关注的内容呈现强兴奋（清醒）状态，而皮层的其它部分则处于完全的或不完全的抑制（睡眠）状态，因此只对催眠师的指令或自己关注的内容发生反应，会毫不怀疑地接受催眠师的思想，执行催眠师的指令，而对其它事物就漠不关心或没有反应。

　　同样，如果人们每天无修止地读李洪志的书、听他的录音、看他的录相，就具备了将注意力长时间高度集中在一件事物上，接受长时间反复单调刺激的条件了，因此，大脑皮层接受“经文”的部分自然呈现强兴奋状态，而皮层的其它部分——几十年形成的对客观世界和对自己认知的理性逻辑性部分，则处于被抑制的状态。于是，除了对李洪志和法轮功有兴趣外，其它部分被大脑皮层抑制住了，表现为没有兴趣、木然，甚至反感。俗话说“谎言重复一千遍就变成了真理”。其实，应该准确地说，是对当事人成了真理，在旁观者看来还是谎言。许多人不明白为什么不断重复后，当事人就能认谎言为真理。其实，并不是谎言真的成了真理，而是不断重复的过程具备了“长时间反复单调刺激”的催眠条件，而且也促使人将注意力长期反复地集中在一件事物上，大脑只接受单一信息的反复刺激和强化，于是，处于这种状态中的人，也就是处于高度易受暗示状态中的人，自然容易将谎言认定为真理了。这也是长期反复“学法”就易于洗脑的奥妙之一。

　　三、相互强化的“集体学法”方式

　　除了个人自学外，李洪志还非常聪明地要求集体学，并且要将时间固定下来。全国各地的练功点基本都是按这个要求做的。一般每星期少则两三次，多则七次。每次少则二三小时，多则半天一整天。很显然，集体学也是高频率大剂量。具体的方式是首先共同学法，然后交流学法体会。初期学法交流时，有对李洪志层次的猜测及对“法轮大法”的议论，后来李洪志明确了自己的最高层次地位，并严厉要求“集体学法”时，主要时间用来大量通读，不能议论“大法”本身如何，只能谈心得体会“证实大法”，谈自己的不足。交流的内容，主要是各人如何按照“大法”的要求修炼，领悟了什么法理，以及身体变好或者其它顺利的好事，或者是什么人开了“天目”，看到什么东西，有什么神奇现象等。

　　由于所谈的内容几乎都是一面倒地证实“法轮大法”的正确，而所有的疑问和反面的事例，比如有人练功以后身体没好转或更差了，或者坚信大法不吃药病死了，或者精神失常了，或者其它挫折不幸等等，大家又都用“法轮大法”去解释为，是自己的问题、自己的原因，比如是自己的“思想业”、自己的“病业”、自己的“执著心”等等，后来又增加了是“魔和旧势力”的干扰破坏。于是在相互交流时，所有人的口径都渐渐地不知不觉地按照“法轮大法”统一，所有正面的情况都是“大法”给予的，“师父”给予的，所有反面的情况都是自己造成的，邪魔造成的。难怪人们发现，法轮功成员的思想模式有着极大的同构性，常用语言则有着极大的相似性和特定性，所谓“行话”。反复“学法”的威力，只此也可见一斑了。这样的交流，还使每个人都从其他人那里源源不断获得肯定法轮功的积极信息，因而有着巨大的群体暗示力量和社会感染力量。在这样的交流中，每个人既是给予别人正面暗示的暗示者，又是接受别人正面暗示的被暗示者，产生了极大的相互强化作用。虽然强化的内容很可能是虚假的，但如同“望梅止渴”一样，虽然“梅”是不存在的，但起到了止渴效果。当然，这样一面倒的交流也会给那些有怀疑的、“不精进”的人造成很大的群体压力，部分人在这样的压力下淡出并离开了法轮功。

　　还有一种更大规模的被称为“法会”的“集体学法”形式。一般是由高一级或更高一级的法轮功负责人来召集的。比如由这个城市或地区的辅导总站来组织。“法会”的模式一般也是先“学法”，然后按照安排好的人选和审查过的稿件来宣讲学习“法轮大法”的体会。如果李洪志到场，则是由他来“讲法”，并回答学员的提问。法轮功目前所出的书，大多是李洪志在各种“法会”上的讲话和答问。“法会”的作用与日常“集体学法”一样，但人数更多、规模更大，也相对更有感召力和影响力。1999年取缔以后，法轮功成员主要通过不定期的地下法会形式、小范围的交流和大量传阅法轮功网站的宣传资料，来继续维持“集体学法”的相互强化作用。“集体学法”不仅维持了用单一信息长时间反复刺激人脑的作用，更增加了以正面信息相互激励的作用，更有利于信仰者投入其中。

　　四、“师父加持”、“修炼神体”的练功理念

　　人们对气功的一般概念是，练功可以祛病健身，也可以修身养性。但直接将练功与成神成佛联系起来，又直接将成神成佛与教功的“师父”联系起来却是不多见的。“法轮大法”明确地告诉学员，练法轮功动作的目的，初期是由“师父”将你身体净化下来，达到无病状态，然后再将人的肉身转化成为高能量物质构成的佛体神体。而且靠单纯的练功是不行的，一定要把“学法”修炼放在第一位，再加上练功才能起作用；你自己练也是不行的，要由李洪志“师父”给你净化身体、给你下“法轮”、下气机，帮你演化身体、演化神通功能等等，才能有用的。（如法轮功第五套功法的名称就叫“神通加持法”。）这样一来，练功的目的、练功的过程、练功的效应，完全与李洪志联系在一起。每天练功的时间，如果按统一制作的练功磁带，五套功法练一遍下来就是2小时。而李洪志还要求一天早晚练两遍是最好的。再加上他要求每天“学法”的时间要超过练功的时间，因为“学法”比练功的作用更大更有意义。如此完全可以想象，一个虔诚的法轮功成员，每天还能有多少时间放在其它方面，又需要有多少时间浸泡在法轮功中。

　　经过了上面这些全方位的洗脑与强化之后，大量法轮功成员的日常状态，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无论做什么不做什么时，法轮功的语言词汇及思想观念都常常会“打到”脑子里来，或者说，自动浮现出来。有人觉得这也很神奇，称之为“师父”在点化。其实很平常，用科学语言说，这是记忆的“重现”。根据心理学的原理，平时活动学习的内容不断重复，会在人的大脑皮层留下深刻印痕，建立起暂时的神经联系；而这种神经联系，如果通过各种方式得到巩固强化，也就很容易在适当条件下再次联结，重新兴奋而再现记忆的内容。一般人对于印象深刻的东西，甚至小时候的背诵记忆在适当条件刺激下都会自然浮现或重现。更何况在法轮功这种全方位、大剂量、高频率的每日浸泡之下，这种所谓“打到脑子里来”的现象则是必然的了。不懂其中奥秘的法轮功成员，则看作是“师父”的超自然神力作用。

　　综上所述，进入法轮功团体之后，“学法”、练功、法会等日常活动，加上无质疑的通读“学法”，高频率的反复“学法”，相互强化的“集体学法”、集体练功，“师父”加持、修炼神体的理念和行为，以及“身体的信则灵效应”、“事件的信则灵效应”等等，为法轮功成员的信仰痴迷构筑了多重强化机制。（作者系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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