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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乾隆花园:皇帝的迷楼 修复者的挑战

作者:佚名 · 2016-09-22 来源:国家地理中文网

 

  乾隆花园鸟瞰示意图

  位于紫禁城东北部的宁寿宫是爱新觉罗 弘历为自己选定的“退休”后颐养天性的太上皇宫殿,历时五年修建而成。新宫好似紫禁城后朝的缩影:皇极殿大多仿乾清宫,养性殿基本仿养心殿,而乐寿堂西侧的花园则是宁寿宫建筑群的点睛妙笔。花园南北长160米、东西宽不足40米,由风格相异的四个院落组成,园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山石树木造型各异。明末计成所著《园冶》中曾有这样的论述:园林的设计和营造“三分在匠人,七分在主人”。今天,宁寿宫花园多被人称为“乾隆花园”,正是因为它具有乾隆皇帝浓厚的个人色彩。

 

  花园第三进院落中的假山方亭

  乾隆花园包括四进院落:第一进院落秀丽清奇,从“开门见山”到“曲径通幽”,古木参天、山石环抱的古华轩开敞大气,抑斋、矩亭和游廊自成一体;第二进院落则朴素规整,主体建筑遂初堂的“遂初”二字表达的是乾隆退位归政、得遂初愿之意;第三进院落山石嶙峋,模仿的正是苏州名园狮子林中的假山造型(乾隆是特别钟爱狮子林的,在圆明园的含经堂和承德避暑山庄内都有相似的仿建)。第四进院落突出表现的是建筑趣味,符望阁、碧螺亭、云光楼、玉粹轩、倦勤斋,建筑从布局到形制均来自乾隆自己早年设计营造的建福宫花园,可谓有始有终。据史料记载,乾隆敝帚自珍,晚年还降旨对宁寿宫的未来做了特别的安排:“宁寿宫乃朕称太上皇后颐养意地,在禁垣之左。日后尤不应照雍和宫之改为佛宇……其宫殿,永当依今之制,不可更改。”这是乾隆花园得以完整保存至今的重要原因。

 

  修复后的倦勤斋再现了乾隆时代奢华的宫廷内檐装饰

  自2001年8月,美国世界建筑文物保护基金会(WMF)与故宫博物院合作的故宫宁寿宫花园保护和复原工程正式启动,以世界先进的理念和手段来修复代表故宫精华的古建筑及其附属文物。第一阶段倦勤斋的修复长达七年,当乾隆时代美丽奢华的宫廷内檐装饰原汁原味地展现令世界赞叹。2010年,乾隆花园修复成果及部分文物在美国四个博物馆巡回展出,反响热烈。2014年,首都博物馆举办的《长宜茀禄:乾隆花园的秘密》展也吸引观众无数。

 

  第四进院落中的碧螺亭及符望阁

  成功的合作使美国基金会继续为乾隆花园的修复提供资金和技术。2006年开始,第二期保护工程符望阁等建筑的保护和复原也正式启动,预计在2016年年底完成。届时,乾隆花园的第四进院落将以其鼎盛时期的风貌完整呈现于世人面前。

 

  符望阁外观 (摄影:任超 )

  符望阁位于倦勤斋南面,是整个乾隆花园中体量最大、最高的建筑,在第四进院落中占据中心位置,重檐方殿。登上顶层,整个花园景色尽收,近可观假山叠石、游廊兰亭,远可眺宫殿重重甚至北海、景山。符望阁的内檐装修更是复杂之极,其分隔空间的数量和布局远比倦勤斋曲折繁复得多,行走其间常令人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因此长期以来被称为“迷楼”。

  据故宫古建部副主任王时伟介绍,符望阁内部三层,下层向北还有局部做成带仙楼的两层空间。阁内首层内檐装修反映出典型的中心发散式格局,四个方向的内檐装修布置手法各异,仿佛将四座一字型殿宇背对背组织在一起,各自面对一个方向的院落。在晴好的日子里,开启四面的槅扇门,室内外空间一气贯通,皇帝即可独享四顾之畅、俯瞰之娱。

 

  符望阁顶部藻井精美绝伦。来自美国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在修复前期考察藻井状况。

  与倦勤斋一样,符望阁的内檐装修工艺是乾隆时期江南工艺的代表,集中反映了木雕、双面绣、竹丝镶嵌、錾铜、珐琅、雕漆、软硬螺钿、玉雕等清代工艺的顶尖水平,并且打破器物的界限,把工艺铺陈扩张到整个室内空间。相比只有200多平方米的倦勤斋,符望阁的修复工程更为艰巨。

 

  修缮前的符望阁一角

  从2001年起,在乾隆花园的保护和复原工作中,古建部作为牵头部门承担了大量的协调和统筹工作,王时伟也因此一直担任这个合作项目的负责人。他把这十多年的工作概括为两个字“双拼”:一拼文物修复的理念,二拼修复的材料和技术。七年倦勤斋,十年符望阁——比起故宫以往的建筑修复,乾隆花园项目的修复速度显然慢了很多。这一慢一快反映的正是两种不同的文物修复理念。“近年来,国家加大了对文物保护工作资金和技术上的投入,但充盈的‘钱袋’换来的不应是保护项目中的浮夸与粗制滥造,我们要去除浮躁,以沉稳之心面对每一件文物。”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说。在担任这个职务之前,单霁翔曾作为国家文物局局长长期从事文物保护工作,“故宫和美国基金会的合作,可以给同行许多启发,比如重视前期调研、以保护为主的修复理念、修复时的多学科合作并兼顾未来的展示和使用,以及对过程的记录与整理、对专业人员的培训等等。”周密严谨的前期论证、对乾隆花园价值的重新认识和再发现,为之后的保护和复原打下坚实的基础。

 

  符望阁紫檀边框錾铜鎏金装饰炕檐板

  乾隆的煞费苦心造就了乾隆花园的独特和珍贵,也成为今天修复乾隆花园需要克服的障碍和难题。李越是故宫博物院乾隆花园保护项目科科长,自项目启动以来一直参与其中。谈及这十几年的工作,她说:“这项工作是知识和技术的精密结合:大到一座建筑,小到一片窗纱,文物修复的首要工作是前期的研究和调查,必须先搞清楚其历史背景和蕴含的全部信息。进入具体修复的阶段,则要结合传统和现代的技术手段,遵循文物修复后的可逆性原则,最大程度地还原其本来的历史面貌。”在与国外同行的交流中,大家最大的感受还是保护观念的不同。“修旧如旧”已经是共识,但如何做到还值得深入探讨。国外文物修复师多具有研究生以上学历,在开始修复前对文物进行诊断时,通常会在一个比较广阔的历史背景和更为深度的技术背景上进行。故宫如今也逐渐在师傅带徒弟的传统方法上引入更多的理论培训,在修复前提出详细的书面计划,以保证文物修复的长久性和可逆性。

 

  修复中的“百宝嵌”迎风板局部

  杨义茹从事玉器雕刻已有四十多年,退休后被聘请到故宫参与乾隆花园的修复。花园装修中大量使用了“百宝嵌”工艺,就是把各种玉石、象牙、珊瑚等材料镶嵌成图案,做成屏风、炕沿板和迎风板等等。有清一代,百宝嵌都由两淮盐政在扬州督办,如今这种极耗人工的装饰已少有人再做。杨师傅面前是修复中的一块迎风板,来自符望阁,上面的松竹梅图案中包含了多种镶嵌材料:碧玉做松针、竹叶,白玉做梅花,椰壳做梅树枝干,鸡翅木雕成松树枝,工艺极其复杂。修复这样一块迎风板,需要杨义茹等八位有经验的老师傅齐心协力工作半年。通过交流,杨师傅也体会到中外修复理念的差别。现在用来清洁文物的药水是国外专家现场配制的,效果不错,还能留下清洗和不清洗的比对样品,为未来的修复留下记录。因为传统的粘接材料已经失传,又不能采用损害文物的化学材料,国外专家通过对百宝嵌上原始残留进行了化学分析,成功复制出了以蜂蜡、白蜡等为原料的粘蜡。但是,中外技术也各有所长,新的玉料需要做旧去匹配原有的玉料,这种做旧的方法就得靠我们祖传的秘方和工艺。

 

  北京龙顺成木器厂的赵师傅每日准时来宫里上班,修复乾隆花园中的木器构件。

  黄花梨和紫檀是非常珍贵的家具木料,在清代就已相当稀缺,但在乾隆花园的内檐装修中还是被大量使用。罩槅,就是俗称的房间隔断。花园殿宇内的隔断花板都是用一整块黄花梨镂雕而成,可见当年的奢华。修复项目组在距花园不远的庆寿堂成立了临时维修部,花园内拆下来的所有木质构件都被运到这里。因为要求文物尽量不出宫,龙顺成木器厂的赵长顺和他的同事就每天按时来宫里上班。每一件木件先要经过清洁,用干布和木签将污垢擦去,一般情况下连清水都不能用。木件清洁后,先由木工补齐缺损的部分,然后由雕工依照历史记载补上雕刻,再由油工上漆。当所有木件修好后,赵师傅用一种玛瑙做的专门工具为它们上光。历经百年的陈旧木件又变得熠熠生辉了。

 

  根据传统工艺复制的槅扇芯

  乾隆花园建筑的内檐装饰大量使用了南方的工艺和技术,倦勤斋内的双面绣、符望阁内的漆纱都是在苏州制作的,符望阁的百宝嵌迎风板则由扬州工匠完成。时代变迁,乾隆时的许多手工艺现在已经失传,为乾隆花园内檐装饰的复原带来了挑战。王时伟、苑洪琪等专家在全国遍寻能工巧匠,希望依靠国人的智慧,齐心协力攻克难关。功夫不负有心人,许多失传的工艺得以恢复和传承。例如,修复通景画所需要的乾隆高丽纸在安徽偏远的山村作坊里研制成功,浙江的何福礼家族恢复了失传已久的竹丝镶嵌和竹簧雕刻工艺,苏州的绣娘们成功复制了倦勤斋使用的双面绣精品。毫不夸张地说,对乾隆花园保护和复原的过程就是对清代乾隆时期手工艺的再认识和再发现的过程,它已经不单纯是对有形文物的修复,而是对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

 

  符望阁多宝阁屏风

  从倦勤斋到符望阁,为了保护和修复,项目组所走过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挑战。李越说,修复如同抚育一个孩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正如孩子长大后如何面对社会一样,修复后的乾隆花园如何面对大众的期盼,面对学界的期待,面对保护和开放的矛盾,这将是故宫人所面临的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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