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他罗衣锦裙，典雅娴静，幽咽婉转间书写一个又一个迥然不同的人生；生活中，他青衣长袍，铮铮男儿，果决坚毅间度过一次又一次纷纷扰扰的难关。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台多年，多年戏台。
梨园一花旦，程派始创人
“盖先父前半生经历中，曾有几位良师诤友，其中顺德罗瘿公当居其首，而浙江金华金仲荪先生则是于罗瘿公逝世后接过其嘱托的接力棒，继续扶掖先父成就其艺术创造的历史人物。”――程永江
程砚秋出生在1904年，幼年家道中落，六岁投荣蝶仙门下为徒，签了为期九年的卖身契。六年的苦学熬练，让幼年程砚秋吃尽了苦头，却也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
在砚秋“倒仓”却仍迫于荣蝶仙要求前去唱戏挣钱之时，罗癭公借钱替其赎身出师，离开荣家。每天亲自指导砚秋学诗词写大字，督促练功养嗓，并带他到大马神庙王宅向王瑶卿先生学戏，大力扶持培养。在程砚秋嗓子恢复后，罗癭公针对其本身的特点量体裁衣亲自编写剧本，充当公关宣传，千方百计的叫砚秋登台演出，直至其一炮打红。程砚秋曾说过“程有今日，罗居首功”，可谓莫大的感激。
在罗癭公故后，京都梨园界盛传“罗癭公一去，程某人从此便完了”的舆论下，金仲荪先生接下扶持程砚秋的罗公遗愿，全心全意投入剧本创作，先后完成了《碧玉簪》、《文姬归汉》、《梅妃》、《陈丽卿》等剧本，为程砚秋在梨园界打下坚定基础。
功夫出自用心人
“程玉霜以簪缨世泽献技舞台，秀外慧中其禀赋已不同于凡俗，况经畹华为之指点，颦笑举止各如分际做工重在神色，神色之流露者眉痕。玉霜眉如远山，极幽妩之长，颦时偶浅展，轻施无不奇艳。”――1922年《申报》
京剧界常说“七两道白，三两唱”，可见道白在京剧中的重要性。程砚秋每天起床晨练后，都会对着卧室的坛子念着台词，每天上午下午各一次，从无间断。道白的喷口从坛子反弹而出引起全屋的强烈共鸣，声音传至屋外犹如撕云裂帛般。如此的话，在台上演岀时便根本不需要麦克风等扩音设备，道白的每字每句都会打到全场，哪怕是剧场最后一排的观众，也可以清楚的听到演员的每句唱腔和道白，这功夫必是长年累月练成的。
程砚秋在教导其弟子吟秋对枪时，一出手动作极快极鞭实，甚至可以用快、稳、准、狠四字状之，且从容为之，舞姿极美，必是有扎实的幼功才能有此表现。
戏之四德，立品为根
程砚秋先生在1950年所写的《演戏须知》一文，首先将戏之四德“立品、智能、端庄、洁烈”置于全文之首。做人之本即‘立品’。
对于“富贵不能淫”的理解，便是一个人即使经过奋斗成家成名，生活日渐富裕，也是不能骄傲自满贪图享乐而停滞不前，更不能忘记自己取得成就的根本、经不住社会上的各种诱惑而堕落，反而愈加孝顺父母、尊师敬友。程砚秋便是如此，他对于拯救自己于水火、恩同再造的罗癭公先生视若生父侍奉左右，在罗癭公积劳成疾不幸病逝时，父亲厚葬罗癭公，每逢年节或外出游埠必亲携子女前去拜祭。砚秋对对自己有所受益之师友，均念念不忘，从无疏漏怠慢之处。
对于“贫贱不能移”这点，砚秋虽出身清朝贵族，然沦落为城市贫民阶层，但他并不因家庭的窘迫情况而自轻自贱，却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而含辛茹苦。
纵观程砚秋的全部本戏，便不难发现其大部分都为苦戏，演的多是被恶势力迫的走投无路家破人亡的戏，抨击的多是苛政猛于虎的社会现实，歌颂的多是那些敢于以鱼死网破的精神反抗旧社会的女性。
断然出世，停演明志
面对日本侵略者，前有梅兰芳蓄须明志，拒绝登台；后有程砚秋停演明志，隐居务农。虽只有一人之力，但影响万千。
在程砚秋自天津归北平出站后，被几个穿黄军装戴豆包帽的日本人推搡拉扯到车站旁的一件空屋中，似是要围起来动武，砚秋怒喝一声“士可杀不可辱！难道我程某人怕你们不成！”于是挥拳还击，将这两个特务打得狼狈不堪。特务一看非程砚秋的对手，恶狠狠地对程说“以后碰见再说”，程说“好，后会有期”，便整整衣冠出站。此事梨园界立刻传开，侯喜瑞听了，高兴地说“还是我们四弟有种，好样的，替我们出了口恶气！”。
程砚秋步入舞台艺术巅峰之时，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上了中国的领土，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接着日本侵略者逐步向华北侵蚀，此时国民党政府却采取不抵抗政策。面对国土沦陷，程砚秋满腔义愤，即借《三国演义》中的故事，创作出京剧新戏《亡蜀鉴》，以表达绝不卖国求荣，宁死不做亡国奴的思想。此剧一经公演即获得巨大成功，引起观众强烈共鸣。在受到日本人的各种逼迫后，最终他下定决心以“停演”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国之情。“停演”就意味着程砚秋要舍弃眷恋的舞台，舍弃优裕的生活，舍弃丰厚的票房收入，但是这些都没有动摇程砚秋坚决不为侵略者服务的决心。“停演”后的程砚秋离开了喧嚣的市区，来到了北京西山的青龙桥，开始了务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