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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画事:齐白石贴条警告印泥贼

作者:佚名 · 2017-03-17 来源:民国画事

  最近我很爱看一套书,大几十万字的书,我走哪儿都带着,没几天就被翻得这么旧,话说,好几年来也不曾有这么一本书能得到我如此宠爱了。

 

  这套书说起来也不算正经书,而是一套对话录,是李苦禅的儿子李燕聊齐白石和李苦禅两位老人。

  要不说一手资料前都要加“珍贵的”三个字,翻开这本书一看,你就明白了。

  比如,齐白石在我印象中,他一直是个挺好玩的老头,但这本书里讲到他一个故事,让我笑了好几天。他的印泥是特制的,从印泥能看出真假,有人到他家里,趁人多,偷偷挖了一块印泥走了。他这下气的,因为挖印泥就是要去造假画呀,于是他在门口柱子上贴了一个条:“你又来要偷我印泥么?”

  齐白石的大弟子李苦禅去他家里,一看门口一个条,这就吓了一跳。走进屋子,再往那边一看,太师椅旁边搁一小条:“你还想偷我印泥么?”再往那边一看又有一条儿:“我知道印泥就是你偷的。”

  李苦禅说:“老师,看来我今天得走了,我没地方坐了。”白石老人就捂着嘴直乐,“我不是给你看的,不知哪位女士她干的”。

  这段儿真是把我笑死了,可真真的是无处找无处寻的宝!贵!一!手!资!料!呀!

  那你要说,李燕为什么知道这么多齐白石的事儿呢?还要从李苦禅拜师齐白石说起。可能是史上效率最高的拜师

  上世纪20年代初,齐白石住在北平西城大岔拉胡同,晚上睡炕,白天把铺盖卷卷到一边,在炕上铺上毡子继续画画,生活很是清苦。那时他在京城只能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很多人明里暗里还讽刺他是“野狐禅”,年近六旬的齐白石不服气,专门刻了一枚方印,“吾狐也”,说我就是狐,你能把我怎么着?

  齐白石印章“吾狐也”

  但有人就看出他的画好印好,循着他的画和印,找到了他的人。名气大的如北平画坛领袖陈师曾,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北漂”青年李英杰,连齐白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光看画就认准了他是自己的老师,打听好了齐白石住哪儿,就直接上门拜师了。

  那是1923年的秋天,李英杰敲响了齐白石家的大门,说明来意后,他终于见到了齐白石。仙风道骨,这是他对齐白石的第一印象。

 

  齐白石

  京城讲究礼数,你要拜师,好歹得说两句“我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恭维话吧,可来自山东高唐的李英杰是个耿直boy,脑子里只有拜师一件事,于是他对齐白石说:“齐老先生,我特别喜欢您老人家的画,我想拜您为师。我现在虽然在洋学堂学油画,就是拿那刷子在布上抹油那种画,但是我特别想画国画,想拜您为师。我这穷学生也没有什么礼孝敬您。等我毕了业之后,找着事情做了,我再好好孝敬您。”

  这话从里到外冒着初生牛犊的憨傻气息,但齐白石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一穷二白,眼神里却有一束光,是那种“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的炽烈而坚定。齐白石好似看到了自己的翻版,投脾气呀,于是就点头收下了这个徒弟。

  李英杰大喜过望,连忙跪下磕头。他心急,屋又小,磕头时碰到了右墙上的白墙灰,一抬头,脑袋上一块白,白石老人看他这样捂着嘴直乐。

  李英杰就这么一不小心创造了近现代美术史上最快最搞笑的拜师纪录,成为了齐白石门下第一位登堂入室的弟子。

  李英杰学画国画后,换了个名字,叫做李苦禅。

 

  20年代的李苦禅与齐白石合影

  “苦禅,画荷花了,苦禅来。”

  自从拜师之后,李苦禅就发现自己的老师齐白石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白天起床就画,画到12点多才睡觉,基本上什么社交活动都不参加,哪怕后来成了“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他也很少去,甚至连美协的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只是画画。

 

  白石老人作画

  师父尚且如此,徒弟哪敢放松?李苦禅那时白天在国立艺专学油画,每周抽出三天晚上去齐白石家里学画写意花鸟、工笔虫草。而齐白石画荷花的时候,李苦禅就给他抻纸磨墨。

 

  齐白石绘景,李苦禅画鹈鹕

  那时候,徒弟是讲层次的,只有登堂入室的弟子才能看老师作画,给老师抻纸磨墨。

  齐白石喜欢画荷花,荷花杆长,要一笔画下来,他画完荷叶,把笔一搭,示意李苦禅抻着纸,跟着他的笔调整抻纸幅度的大小快慢,师徒俩配合得特别好,以至于后来齐白石画荷花的时候,总是要等李苦禅来了再画,齐白石用浓浓的湖南湘音招呼徒弟:“苦禅,画荷花了,苦禅来。”

 

  齐白石《荷花蜻蜓》69.5cm×34cm

  老师齐白石可以整日在家画画,徒弟李苦禅可不行。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画画都是烧钱的行当。尤其李苦禅在国立艺专学油画,买油画材料都得托西服革履的“代购”去专卖进口货的商店买,代购费相当贵。李苦禅形容“画油画告上一笔,那比在老家告一笔香油还贵”。出身穷苦家庭的李苦禅,除了学画,还得出去挣生活费。

 

  李苦禅学生时期

  关键那时欣赏油画和买的人少,所以这也促使李苦禅后来去学国画,他的一张国画能卖一块大洋,这对于穷学生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经济收入了。

  然而刚开始学画的李苦禅,卖不了画,没钱吃饭。那时他用砂锅熬一锅粥,咸菜贵,不敢买,只能买点便宜的虾糠(碎虾米皮)撒在粥上调味。等粥冻成块,用铁丝划成三块,就是一日三餐。

 

  李苦禅(左二)与校长林风眠(右二)

  以及北平国立艺专西画系的同学们合影(1925 年)

  当时李苦禅在学校画炭画,木炭笔迹不用橡皮擦,而用白面馒头蘸。擦到最后,馒头沾满了木炭,变成了黑馒头。等到中午下课,同学们都去吃饭,问他:“英杰,你怎么不去吃饭?”他推说自己不饿,再画一会儿,躲着大家偷偷把黑馒头吃了。

  为了挣钱,李苦禅开始找兼职。他仗着自己从小练武体壮,可以卖力气,课余变成“骆驼祥子”拉洋车。可他不愿意跟穷车夫抢地盘耽误人家挣钱,于是就跑西山的黑道儿,因为那里时常有劫匪出没,没人愿意去,所以挣得也多些。李苦禅腰缠七节鞭,就这么靠着拉洋车补贴学费生活费。

 

  李苦禅老年练武

  同学林一庐见他过得这么苦,就送了他个居士法号——李苦禅。那时林一庐或许没想到,李苦禅这个名字,能够在近现代美术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门人半知己

  李苦禅跟着齐白石学画,很快有所成就。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很多人出师之后,就抢了老师的饭碗,更有甚者冒用老师笔墨造假画卖钱。李苦禅感念师恩,从不动这种歪脑筋,他习得老师的笔墨精髓,却画大写意花鸟,和老师岔开路数。齐白石看在眼里,高兴又感动,他曾说:“学我者生,像我者死”,他知道这个大徒弟的未来不用他操心了。

 

  李苦禅《双鹰图》

  齐白石70多岁时画过一幅《农夫相马图》,画上是一个马夫牵着一匹白马,题跋处是很长一段文字,前半段大意是感慨“我是匹千里马,人家把我当笨牛,但我是好是坏,后世一定会有公论”,后面说“余借山门下客众矣,知余者,唯李苦禅、罗祥止三数人耳”。

 

  齐白石《农夫相马图》176.5×86cm

  释文: 将军行处金铺地,老夫漳河跨马来,画得龙驹千里足,寄萍堂上纸墨香。技绝盲人能识马,相轻骚客亦呼牛。誉诽由之何须虑,公论应自有千秋。(“公论”二字本作“是非”)尝见某军马夫,目瞎能摸马骨而知其良劣,世人多弗如也。吾之借山门下门客众矣,知余者惟李苦禅、罗祥止三数人耳!白石草衣齐璜四百五十甲子时意造并题记。

  钤印: “白石山翁”“曾经灞桥风雪”“门人半知己”。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齐白石和李苦禅的相处,与其说是像师徒,毋宁说更像父子。晚年的齐白石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不愿意进医院,都得叫李苦禅过去才安心。

  有一天,齐白石忽然喊李苦禅到家里,说“我牙疼,我牙疼喔!画不了画了。”

  李苦禅赶紧跑去请牙医。牙医拎着行医箱子给老爷子看牙,拿手电筒照了半天,牙医乐了,放下手电筒,倒退三步,拱手:“恭喜老爷子,贺喜老爷子。”

  老爷子不嗨森:“我牙疼你还开我玩笑?”

  牙医笑呵呵地说:“不是,您长新牙了!人一辈子就换一回牙,您长第二回了,我不得向您恭喜啊!”

 

  1930年代李苦禅与老师齐白石合影

  以上这些,都是这两本书里讲的故事。

  民国画事成立的初衷,就是去讲述民国画画的故事,找寻一个个潜藏在历史洪流中的吉光片羽,将他们的一个个侧面缝补起来,尽力还原出一个丰满的、有弧度的、真实的人。

  齐白石和李苦禅都是普通人,并没有史官在旁将一言一行都记录在案,人故去后,还能活在哪里?艺术家活在作品里,人活在亲朋好友的闲聊回忆里。

  李燕的徒弟,也是一位很有名的相声演员徐德亮,老听师傅闲聊过去的事情:齐爷爷,我父亲,那些被艺术史记住的人,还有被艺术史忘了的人们。让你微笑,也让你眼眶红红。

  北大出版社把他们的聊天出版成了今天推荐的这套书——《李燕聊齐白石》&《李燕聊李苦禅》。

 

  《李燕聊齐白石》&《李燕聊李苦禅》

  李燕、徐德亮著

  作为李苦禅之子,齐白石的徒孙,现已年过七旬的李燕先生可以说是曾经距离他们最近的人。这两本书就像两个宝匣,里面满满盛放着他对于父亲和师爷的记忆,全部是他亲历、亲闻、亲见。

  怎么鉴定齐白石画作的真伪?齐白石怎么画虾?不同年代的虾到底有什么不同?他到底爱不爱画虾?齐白石的看家笔是什么?

  齐白石要教李苦禅治印,为什么李苦禅不学?李苦禅为什么差点儿拿凳子砸了校长林风眠的头?谁缺钱,找李苦禅是怎么回事?

  书中还有很多珍贵的照片,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

  下面节选几个书中片段,大家来感受一下。

 

  《李燕聊齐白石》&《李燕聊李苦禅》

  作者李燕和徐德亮

 

 

  《李燕聊齐白石》片段

 

 

 

  《李燕聊李苦禅》片段

  人可以很坏,也可以很可爱。

  看完这两本书,你不会觉得齐白石和李苦禅是遥不可及的两位大师,他们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喜怒哀乐,有点执拗、有点可爱。

  虽然褪去了光环,但你能看到他们身上闪着的人性光芒。

  他们生于最动荡的年代,经历过最深重的苦难,从日本兵的刺刀下偷生,从红卫兵的铜头皮带下捱过,风雨之中,他们仍能挺直脊梁,勤恳努力地生活着,一辈子认准一条路,无论如何也要往前走。

  愿这两本书能让你贴近那个渐渐离我们远去的民国时代和艺术大师,让记忆的温度永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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