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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这些年你有没有这样误解她

2016-11-28

 

  一、

  在《红楼》中,曹公刻画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有个女人,精明能干,有刚口,有才情,既能出谋划策,又懂经营管理,能力男人所不及,荣宁二府无出其右者。她的才情与能力让她在贾府出尽风头。而她又工于算计,致一些人受害,最后落得“反算了卿卿性命”的结局。她就是凤姐,你最熟悉《红楼》人物之一——王熙凤。

  “反算了卿卿性命”本是艺术定位,但此定位也使她成为《红楼》反面角色第一。如今多数人评价凤姐时,以恶毒形容她。换言之,她是不被待见的。用恶毒给她定位是从“设相思局”、“弄权铁槛寺”、“借秋桐巧杀尤三姐”、“用簪子戳小丫头的嘴”此等劣迹评价她,然而,你从这些事迹就能断定她是《红楼》中“最恶毒”人物吗?

  自读完《红楼》,我便对此评价耿耿于怀。记得十年前初读《红楼》时,也是以反面角色品读这个人物,我很奇怪,被公众视为最恶毒的女人,究竟有多恶毒?她做了哪些事被评为最恶毒?我带着此种疑问翻阅书本,让我意外的是,读完后并没有这种感觉,阿凤没想象中的恶毒,相反,她给我的印象是有才情、有能力,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之后又陆续翻阅几遍,依然认定这种看法。像这样一位女子,若用“恶毒”两字评价,实在片面。她处事虽然张扬、强势,但是有原因的,个性使然,所处的位置使然。之于公认的心狠手辣,我认为这应该归咎于那个时代,不能把所有罪责都施加于一位女子身上。她的结局是可悲的,她应得到的是同情和怜悯,而不是辱骂。

  二、

  凤姐的坏名声缘起“相思局”。人们评价此环节,通常说“贾瑞虽有淫心,而罪不致死,她却设计将其杀害”。每当看此观点,我都觉得荒唐。我们没有仔细分析这个人物,她为何这么做,却妄下结论,让人为凤姐叫屈。凤姐这么做是情非得己,她生在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可以沾花惹草,而女人但凡有点事便面临被抛弃的语境,她不能轻视此事。

  若没有相思局,以公众的逻辑,贾瑞与凤姐的结局无非两种:其一,贾瑞主动避开陷阱;其二,凤姐冷漠让他死心。上述两种结果可能性有多大?别说让贾瑞主动避开,即便逼迫,他就死心吗?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曹公给贾瑞的评判“图便宜没行止”,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没有长辈的模样,这样的人你能期待他主动避开别人的套吗?

  贾瑞的灾祸,完全是淫心所致。明明得不到,却偏生非分之想。此种局面是给凤姐生活带来影响的。此事若被链二爷抓到把柄,她的一生可能就这样完啦。且看凤姐对此事怎么说:“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里有这样禽兽的人呢。”凤姐在宁府与贾瑞偶遇后,几乎已将此事忘记,而贾瑞却三番五次登门造访,吃了闭门羹后依然贼心不灭,淫心不灭。

  凤姐明白继续与贾瑞纠缠必将置自己于死地,故而不得不保全自己。关于“相思局”,最有看点是贾瑞临死前的那段。曹公用最具讽刺性的宝贝——风月宝鉴,一面是魔鬼,一面是风月,来评判他。他奄奄一息,处于死生之际,仍不知悔改,魔鬼能救他,而他偏选择风月,向往天堂,怪谁呢?若你是凤姐,面对像贾瑞这样的人,你怎么办?

  凤姐好打扮,虚荣,但杀死贾瑞的真不是凤姐,而是男人的本性——好色。

  三、

  凤姐恶毒第二件事是用反间计害死尤二姐。贾链是没定性的男人,从前与鲍二的老婆就惹出风波,而此事之后,她又瞒着凤姐与尤二姐在外置房,另设新家。或许,凤姐应该接受旧时三妻四妾是社会风气。她偏不。把尤二姐接到家里后,恶人告状,大闹宁府。为除去心中的梗,借秋桐之手杀了二姐。她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只做贤媳,只做好管家。

  精于算计的行为,很容易让你给她扣上恶毒的帽子,果真如此吗?凤姐生于名门中,从小依照男儿的方法培养,长出一副男儿的心。她又有头脑,二十岁已当荣府管家:在内,连贾链那么英俊、有后台的小伙也不敢顶撞,在外,像贾瑞、贾蓉也能被制服,在上,把事情做得有情有理有面,在下,又把仆人调教得服服帖帖。这是她不受制于人的内在原因。

  若向男人示弱能博得同情,保全自己,或许也不会这样,但行吗?不妨看看贾府的几个男人:贾珍有尤氏那么漂亮、端庄、贤惠的媳妇仍不满足,还与小姨子勾搭,强占儿媳,贾赦呢,五十多岁要娶小老婆,向老太太索取像鸳鸯这样的姑娘,而贾链若能一心一意待凤姐会有那么多事?话说回来,凤姐尚且管不住他在外勾三搭四,另置房产,她能怎么办?

  那个时代,不容许女人锋芒毕露,女人必须老老实实,像尤氏一样顺从男人,做一个“贤惠”的媳妇。但是凤姐的天性使她背道而驰,不做尤氏,看着男人作威作福而不管不问,更不愿像崔莺莺、杜十娘一样有情有义,而得到无情无义的伤害。为了保全自己,她宁肯杀害同类。此种作风,被世人谩骂,成为反面教材。但你能怪她吗?

  凤姐所为,若称得上毒辣的话,也是被逼的。她的毒辣与另一个人相比,还不算毒辣。与凤姐对应的这个人,才是真毒辣,真恶毒。她即薛蟠的媳妇夏金桂。夏金桂的毒辣、恶毒,不仅在恶,还在毒,没有原则,没有分寸。夏金桂嫁到薛家之后,看香菱漂亮,便给香菱改名,为压制香菱,又给薛蟠下套,让薛蟠拿着门栓毒打香菱,她还在旁边添油加醋。

  婆婆上前解劝,又与婆婆大吵大闹。此点,凤姐有金桂恶毒吗?她摆弄玩香菱,赶走了香菱,家里仍不清净,又开始寻陪嫁丫鬟宝蟾的刺。陪嫁丫鬟多是跟随主子多年,是最信赖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成为陪房、姨娘的,而她把宝蟾推到薛蟠怀里后,又打又骂,全没主仆情分,凤姐能比吗?夏金桂身上的恶毒,不是让你害怕,而是让你恐惧,凤姐是不能比的。

  四、

  凤姐是很有才气的女人。生得漂亮只是她的亮点之一,她更大的亮点在于她的才气。她是一位好的管理者,不仅能看到当前,还能看到以后,能够顾全大局,具有高瞻远瞩的能力。她懂管理,对于制定的制度,从不懈怠。她管理着荣府的事务,珍大哥请她协理宁国府,她答应人家后,办事很认真,每天四更(凌晨一时至三时)从荣府坐车到宁府点名查岗。

  许多人说是凤姐爱出风头。然而,读过这样的细节后,你不能读出她对工作的尽职尽责,只能读出她的虚荣吗?如果不是她的管理,荣府能能那么繁荣,那么有人气,那么井然有序?仅从爱出风头解析凤姐是片面的。凤姐是位好管理者,她明白做好管理,言行一致是必须的。我抄录一段她接管宁府后的总结,各位看看她出色的管理理能力。

  在协管宁府时,她对宁府出现的问题总结了五条: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你可以仔细想象,宁府的问题不就这些。这五条总结,这样贴切,简洁明了,二十岁的你,做得了吗?

  底层人嫌恶凤姐,还有层原因是凤姐的出身。她不是探春,不是宝钗(宝玉夫人的宝钗,不是小姐的宝钗),当探春与宝钗当上荣府管家之后,出新政管理时,也立出各种规距,而大家的议论并没那么尖锐,一者因为探春是小姐,人家姓贾;二者宝钗是宝玉的夫人,是正室,是正经主子。而凤姐不过是邢夫人那边的,是被王夫人叫来管事的。

  五、

  凤姐是位好管理者,若生在现代,一定是老板最喜欢的角色,老板一定会推她做管理,她的业绩也一定是最好的。若说她的严厉、苛刻,让你感到不自在,只能说明你目光短浅,你没坐到这个位置,你不懂坐在这个位置的担子。作为管理者,她明白当王夫人托付她时,她必须做好这个角色,作为管理者,她更明白要做好这个角色,必须如是而行。

  底层人对凤姐的态度,在如今的工作中,我们也时常会遇到。每个公司都会设置各种管理岗,管理者来自五湖四海,与你没有瓜葛。你通常看不惯、不服这些管理者,不管他们做得对与不对,你总认为是错的,他们似乎总在找你的茬。他们身上不能出现一点错误,只要被你捉到,就会被你当作笑谈,传说很久。你也总喜欢看一盘散沙,大家各玩各的。

  你这样做,你就很有理吗?如果想由着性子,自个玩,干嘛进公司?自己做自己的事岂不更自由?你服务于某家公司,还不是迫于生计,为了挣钱。而钱从哪里获得,就是来自大家的共同努力。你一方面希望工作安逸些,另一方面想着多发工资,你觉得可能吗?因此,之于凤姐的所作所为,你并不能以毒辣两字评价,还应该看到更多的东西。

  我们看不惯“假主子”,只为自己考虑,人性多么可鄙、自私。你领着在人家管理下得来的工资,却不去反思该如何做好自己的工作,反而嚼舌根,难道你就不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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