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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何绍基:与知己曾国藩谈字谈诗

2016-09-10 来源:鸡西在线

   

  “何绍基留下来的作品很多,但市场上模仿何绍基的作品也很多,从古至今都有。”“在一次展览中,我发现展出的一件何绍基诗句作品,落款为杭州某年某月,而那一年的日记可以证明,他那时一直在长沙,未曾去过杭州。”

  “何绍基在1862年撰的《探花第》中提到‘还家如作客,敝庐无一椽’,可知他的老家当年已全毁。如今的故居已与何绍基的描述相去甚远。”盛名之下,迷雾层层。

  书法回腕握笔独具一格

  2015年12月31日,开福区谭国斌当代艺术博物馆里,晚清第一书法家何绍基的120多件作品,以及他个人收藏的32方印章在此展出。

  “此次展出的作品中有101件是湖南省博自有的藏品,其他的来自上海博物馆、南京博物院等,其中代表作有《金陵杂述四十绝句》《黄庭内景玉经》等。”12月29日,湖南省博物馆书画研究专家刘刚正在为此次展览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大家知道何绍基是位书法家,也有人知道他是位诗人,一名造诣很深的文官,其实他还是位收藏家。”

  目前,省博收集有何绍基的260多件作品,包括书法、少量绘画,以及手稿、书信等,这些都是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从社会收购或获赠而得,当然,省博必须得对它的真假进行一系列的断定。而这个断定的过程就如福尔摩斯破案一样,得从书法风格、作品年代、史料记载等方面进行严丝合缝的对照、鉴定。

  “何绍基的书法风格多变,整体上既有颜体的大气稳健,又结合了隶、篆的风骨,呈现出苍劲老辣的味道。他书写的大字独具一格,这与他的回腕握笔的姿势有关,但是他的行草书,最能体现他的书法个性。”相对于市场上对何绍基书法风格的研究,刘刚的描述略显简洁。

  因为何绍基留存的作品颇多,“何体行书”已是广为人知的专有名词,且其作品仍有升值空间,所以,模仿者多,辨伪者也多,功力较量,无时不在。“在中国书画市场中,仿冒的何体行书相对于他同时代的书法家来说要多得多,其赝品大部分都属于旧仿。但这些旧仿明显具有一些疏漏:一是书法气息不畅,行笔停停走走,不是一气呵成;二是笔线软弱无力,即使用羊毫毛笔但欠功力;另外,字体结构上松散别扭,笔线颤动不自然,字与字之间不能形成呼应关系;四是章法不充实,显得空洞,全局把握乏术,这几乎是所有模仿何体的通病”。

  此次展览犹如一根封锁百年历史的细线,将此线一点点拉开之时,尘封在内的光鲜与平常,谈笑与悲凉,从中氤氲出来。

  一生的故土情结无处安放

  何绍基八岁便随父亲离开道县进京,但他对故土有着挥之不去的情结。“何绍基一生回过五次老家,是兄弟里回老家次数最多的一位。其中1851年在家一待便是半年,其间盖了两间房,修了六角亭——环秀亭,买了片小桔园,而他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怀念父亲何凌汉开私塾的日子——晓起步竹廊,书声和流水。”

  1840年,父亲病逝。1849年,母亲也仙去,何绍基将父亲、母亲均运回长沙埋葬。1851年,“余以母忧返里,重修祠堂及鹤鸣轩书塾,仿放翁书意题‘诗镜’两字,榜于塾前。又买得西偏柑桔园,构屋两间,纂辑家谱,题为‘谱轩’,又造‘环秀亭’于东南隅”。“鹤鸣轩”亦是何绍基、何绍业、何绍祺三兄弟的出生房舍,复建时何绍基添加了“东洲草堂”之斋号。此间,何绍基还邀集族人重修村中祠堂。如此大修故居,可见何绍基是想在心中重建失去的乐园。

  不过,其后人多年前在回道县探访故居时,发现当时故居的位置如今是一家农户的菜地,六角亭残存的石件还躺在原地,现今的“故居”只是一间民房,已不见潇水河,“与原故居地至少隔了二百米,没有环秀亭,也没有柑桔园。”

  “故居的位置何绍基有描述,‘开轩纵遐唏,门对东洲山’,说明何凌汉夫妇的故居‘鹤鸣轩’开门正对潇水河对岸的东洲山。”但是,翻新的故居不到一年便不复存在。1852年,何绍基刚刚离开道县回京,便收到令之痛心的消息:四月二十七日,太平军攻占道州,何绍基于上年所复建的“鹤鸣轩”、“东洲草堂”等建筑俱惨遭毁灭。《何绍基日记》摘录:知我道州被粤西贼来遽至失守,四月廿七日事,可怆!可怆!吾宗族亲戚祠堂书房及坟墓不堪设想,吾州风俗淳古,不应罹厄,冀早收复也。话至丑初方睡。

  何绍基在1859年又撰《题寿阳相国借园寒趣卷》,再次提到:归耕无石田,垂钓无渔蓑。梦中忽长啸,醉里馀悲歌。

  曾经构筑的田园已化为梦里的悲歌。时时念,时时痛。伤感叠加伤感。

  1862年,64岁的何绍基主讲长沙城南书院,这一年也是他最后一次重返故里,回道州扫墓。看到曾经重建的老家化为灰烬,痛心写下《鹤鸣轩》:“鹤鸣轩本大书房,聊借东洲榜草堂。桂苑高撑双树月,橘园添染一林霜。百年讲社成焦土,一曲瀛桥护水光。环秀孤亭无恙在,谱轩诗境付苍茫。”

  “无家可归”的何绍基只能借住邻里,短暂停留几日后便云游去了,这一年除夕,何绍基与乔迁新地的何绍祺一家过年。

  在北京,曾家何家交往频繁

  习字是何绍基一生的志趣,饮酒则是他一生的嗜好。一种情感蔓延,便会滋生出恋地情结。何绍基会记下某天饮了绍兴酒,也会牵挂儿时习书启蒙的那段往事,那片土地。

  “1801年,何凌汉进京就职。1806年便接全家一同进了北京,进京前,久居外婆家的何绍基回鹤鸣轩住了半年左右。”现在无史记载儿时的生活,但从他回忆的六岁便从其舅父廖先瑞“裁量鱼网纸,搦管嗤涂鸦”,与翰墨结下不解之缘可以看出,“生平肆力在书律”的何绍基对自己的启蒙之地念念不忘。而在北京的多次迁徙,更是加厚了他对故土的怀念。

  何绍基一家先是租住在下斜街四眼井附近。同在北漂的还有曾国藩。1840年,曾国藩生了一场重病,因在千佛庵乏人照料,搬到果子巷,后又搬到贾家胡同,独自住一小跨院休养。不久又搬至棉花六条胡同,“尽管多次搬迁,曾家离何家相隔仅十来分钟的行程(自行车),两家交往频繁。”

  1840年二月初五,曾国藩还在何家用过早餐,没想到当天何凌汉就与世长辞。二月初九,曾国藩在写给家人的信札中,禀报湘中名宦长辈何凌汉与俊杰挚友何绍业父子二人在京城相继逝世的噩耗:何仙槎年伯于二月初五日溘逝。是日男在何家早饭,并未闻其大病,不数刻而凶音至矣。

  何凌汉去世后,何绍基便搬至西砖胡同住。此后,何绍基恩科进士,历充文渊阁校理,国史馆协修、纂修、总纂、提调,武英殿协修、纂修、总纂,本衙门撰文教习庶吉士。此时,何绍基的书法早在圈内扬名,得到阮元、程恩泽等长辈的称赞。何绍基在北京的平日生活主要是三件事:上馆,逛厂肆(琉璃厂),以字会友,其中在《种竹日记》里出现的朋友达100多位。正是这一年,曾国藩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二位北漂为官的湖南人自此有了更多的交集。

  在京城学术圈中,最先在书法上吸引曾国藩的便是老乡何绍基。刚开始与何绍基交往的曾国藩,显得谨慎和卑谦。道光二十一年十月初八日晚,何绍基来谈诗,曾国藩“闻誉,心忡忡,几不自持”;多次交往后,曾国藩与何绍基的交流越来越默契,甚至有时“与何子贞谈字,其精妙处,无一不合,其谈诗尤最符契”。曾国藩也从书法中悟到,书法应表现出“大气鼓荡,脉络周通,潜心内转”的神气,把书法与天地自然之道等量齐观,这点也得到何绍基的认可。

  欢喜有时,悲凉再至。1840年父与胞弟相继去世,这种分离的痛苦在何绍基的生命里,八年之后再次重演。在《种竹日记》里载,1848年,何氏元配夫人以小病故去,不久侄子、孙子在十日内又相继离去,让他颇感“今年运气至此耶!”一年多的时间里,何绍基经历了母病、丧妻、丧侄、丧孙的种种悲苦,1849年,母亲又去世,何绍基搬离那块伤心地,租住于米市胡同,这也成为他此后不敢遗忘的岁月。“我们从《种竹日记》的手稿里可以发现,这是何绍基后来的誊抄本,因为文稿完全没有改动的痕迹,而且书写首尾连贯,没有墨迹深浅的隔断感……”

  不知,何绍基在誊抄日记,重现这一年多的断舍离时,会是怎样的心情。虽然其间记录有朋友把酒言欢,但我们知道,他1851年便做了一个决定:回乡重建父母的故居。

  只是,又一次不幸降临,鹤鸣轩不到一年便被毁,何绍基在此后的诗文、日记中发出的声声叹惜,时过百年仍能清晰地听到。

  一处错误引出的长沙生活

  何绍基“学书四十余年,溯源篆分。楷法则由北朝求篆分入真楷之绪”。他临写汉碑极为专精,《张迁碑》《礼器碑》等竟临写了一百多遍,不求形似,全出己意,进而“草、篆、分、行熔为一炉,神龙变化,不可测已”。

  但在近年的一次展览中,何氏后人发现一件作品的疏漏出自最后的落款。“那件作品落为某年某月于杭州,而从我收集的何绍基日记中发现,那个时段他一直在湖南,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杭州。”

  那是咸丰二年(1852),何绍基回京后便出任四川学政。何绍基入蜀上任后,便采取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举措,整肃考场积弊。奉旨访察当地吏治、民生、军国等情,平反冤狱甚多。“参奏总督、布政司、按察司知府等员,置承审官7人于法”。后因“缕陈时务十二条”,被斥为“肆意妄言”而罢官。遂绝仕途,放游山水。

  1861年,何绍基离开山东回到长沙,居住于化龙池寓斋之磻石山房。其弟何绍祺已于1860年返湘,因省城繁奢,后移居长沙东乡小桥山庄。1862年,何绍基主讲长沙城南书院(即后来的第一师范),此年年初开始游历永州、宁远、舜陵、阳朔。三月中旬返回长沙……

  关于在城南书院的主讲生活,何绍基提得并不多。但他在长沙一待就是近十年之久,直到1870年。何绍基精通经史、小学,旁及金石文字,人称“晚清诗人中学苏(东坡)最工者”,1870年应丁日昌中丞约,72岁的何绍基赴吴门,寓苏州金狮桥巷。“复经相国曾文正公、中丞丁雨生先生延主苏州、扬州书局,校刊《大字十三经注疏》。浙江杨石泉中丞亦聘主孝廉堂讲席,府君往来吴、越,觞咏留连,意兴颇适。”

  三年之后,何绍基病逝于苏州,1扶柩葬于长沙城南的石人冲。其父葬于望城的谷山九子岭,母亲葬于长沙县北元丰坝之回龙坡。

  同城相望,各自百年。

  手记:两块纸片的念力

  记者问,现在市场上存有何绍基的大量作品,你们作为后人是否也有保存?

  “除了夹在书中的两块小纸片外,没有更多的了”,何氏后人答。纸片上是何绍基的诗,但内容不详,他们没有去试着回忆,似乎不再值得一提,“我对他的法书并无太多研究,只是近些年来接触到他的手稿后,觉得可以尽量去还原他的一生。我们后人也有协定,只要是有何绍基遗物的,都会同意捐献出来。”《种竹日记》便是上世纪50年代由何绍基的后人捐赠给省博的。

  何家同时也在修编家谱。百年前,何绍基回乡时曾决定修家谱,但是房子盖了家谱却耽误了;百年后,后人决定重新整理。据统计,自何凌汉之后,何氏家族七代共有200多人,在道县老家的有一户,长沙县有一户,其他均在外省各地。

  由于何凌汉教子有方,其长子何绍基、次子何绍业、三子何绍祺、四子何绍京都成为人才。特别是在书法方面,名重一时,被誉为“何氏四杰”。继何绍基之后,其子何庆涵的“行书团扇面”,长孙何维朴的“行书字屏”等作品,都可看出何氏艺术血脉的流传。此次长沙市博物馆新馆开馆,便展出了何氏家族中6人的作品。

  这两块纸片犹如何绍基留下的一个百年寄托,穿过时空,传递下来。凭着这两块纸片的“念力”,其后人查遍全国所存的遗著,访遍何绍基留下的历史足印。

  2011年,何绍基墓修整,被列为湖南省文物保护单位,周围设计有公园式的书法广场,旁边还留有一块空地,“石人冲村本来是预留建何绍基纪念馆的,目前因为土地流转搁置了下来。规划能否继续下去,我们已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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