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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围棋轶事 梁武帝主持最早全国大赛

2015-12-23 来源:文苑杂志社

 

  围棋“三百六十一道,仿周天之度数”,盘面构成标准的正方形。其中,方位星8个,交叉点72个,与八卦、七十二候相应;中心点称天元,代表宇宙中枢太极;黑白两色棋子,象征日月、阴阳、昼夜。如此玄妙的构思,使人凝视棋盘,仿佛仰观苍天、俯瞰大地,不免总将棋与仙联系起来。相传铁拐李和吕洞宾曾在马鞍山下棋,至今留有“棋盘石”、“仙人洞”和一尺多长的足迹。也许神仙太爱下棋,以致无处不可弈。话说川蜀有户人家,园中长了两个西瓜般大的桔子。某晚,主人听见大桔子里传出阵阵话语声和叮咚声,好奇之下便将之摘下剥开,竟发现是个空囊,里边两对白发长者在下棋——他们是秦汉时的商山四皓。只听一老者说:“桔室虽好,仍被摘毁。其缘已尽,我等也该走了。”时鸡啼天明,四老飘然而去。仙人下棋,一般不为人见,但也有例外。据南朝《述异记》所载:“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速去?’质起视,斧柯尽烂。”原来数童子为仙人,樵夫王质不过停留了一会,待起身却发现砍柴斧的手柄已腐烂。他深感奇怪,返回时方知家乡大变、亲朋皆逝,竟无人认得。岂料王质打柴误入仙境,彼处方片刻,人间已百年。该典故多被后人借喻棋之魅力,足以让人废寝忘食,不觉时光飞逝。难怪唐太宗李世民也发感慨:“方知仙岭侧,烂斧几寒芳。”

  说到帝王的棋缘,唐太宗当仁不让。隋末群雄并起,有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英豪虬髯客,与李靖、红拂女合称“风尘三侠”。他曾与李世民下棋,开局在“四四”星位各置一子,喝道:“老虬四子占四方!”李世民即在天元处回应,说道:“小子一子定乾坤!”气势顿时镇慑虬髯客,竟让他从此打消逐鹿中原的念头,远走异域,后在扶馀称王。“一棋让天下”听来匪夷所思,却令人神往。喜欢下棋的皇帝还不少。梁武帝萧衍常通宵下棋,以致大臣都难奉陪。他还主持了全国最早一次围棋大赛,并给棋手评定品级,其中278人入品,可见赛事规模之宏大。唐宣宗李忱以一只錾金花碗作赢棋奖品,这可能是最早的围棋奖杯赛。宋明帝刘彧是个臭棋蒌,可偏要和一流棋手王抗对局。王抗诚惶诚恐,不光让子,还时不时吹捧:“皇上飞棋,臣抗不能断。”明帝信以为真,自认棋艺第一。

 

  陪皇帝下棋,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宋武帝刘裕与羊玄保打赌,若对方赢棋,可封大官,史称“赌郡戏”。羊玄保这下动真格了,输棋的武帝果不食言,让他当了宣城太守。若说宋武帝封官是一时兴起,宋明帝则专门设置“围棋州邑”,将“棋而优则仕”纳入制度化轨道。唐玄宗李隆基还设立“棋待诏”,与“画待诏”、“书待诏”同属翰林院,棋手有更多机会成为国家公职人员。南宋甚至出现一位叫沈姑姑的女棋手,因棋艺精湛在内庭奉职。不过并非下棋都带来官运。唐宣宗原想派李远到杭州任刺史,后知他写过一首诗,内有“青山不厌千杯酒,白日唯消一局棋”,恐其贪杯恋棋,难堪理事治民,便收回成命。看来善弈者并非都能做官升职,关键是跟谁下,和谁成了棋友。

  应该说,绝大多数人无缘陪皇帝对弈,他们下棋仅仅是因为喜欢。而与棋结缘又多是知识阶层,围棋总和白云、青山、高士、素琴等相连,构成中国古代文人的一幅幅水墨画。魏晋风骨的代表人物阮籍就特别爱棋,一天与人对弈,得知母亲去世,对方准备罢棋,他坚持决出胜负,棋毕后“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为何如此,因为围棋对士人而言,经常成了一种哲学思考与求道体验。苏东坡也是爱棋之人,但估计不像阮籍这般投入,“胜固欣然,败亦可喜”即其名言。相比之下,范仲淹就喜欢较劲,“一子贵千金,一路重千里。精思入于神,变化胡能拟?”说明下棋实让他绞尽脑汁。黄庭坚在退朝之际,则善于忙里偷闲。“偶无公事负朝暄,三百枯棋共一樽。坐隐不知岩穴乐,手谈胜与俗人言。”围棋真是排解公务之烦、增添人生之乐的良伴。

 

  围棋愉悦身心,也容易使人迷恋。北朝开封令阮简是一个棋痴。一次县里遇抢劫,县吏急忙来报,恰阮简与人对弈,闻听“劫急”,竟回道:“局上有劫亦甚急。”碰上这么一个糊涂官,百姓只能徒呼奈何。但喜欢下棋与耽误公事绝不划等号。北朝魏子建十年不曾升官,闲暇时总与人下棋,弃他事于不顾。后被调边境带兵,竟五年未碰棋子。围棋本是调养性情的消遣,会否误事皆看定力。东晋谢安为征讨大都督,时符坚大举侵犯、势不可当。侄子谢玄前来请示,谢安却邀其下棋,到晚上方告破敌之策。赢得淝水之战时,谢安也在对弈,扫了一眼捷报,又不动声色继续下棋。客人忍不住问战况,他才淡淡地说:“没甚么,孩子们已打败了敌人。”

  下棋又叫“手谈”,语言在此已是多余,人们的缘分就在黑白相间的交流中结下。唐代棋手王积薪成名后,每次外出总带着一个竹筒,内存棋盘、棋子。途中无论遇谁,只要会下棋,哪怕是平民百姓,也要与之对弈。谁赢了他,还可款待一顿佳肴,因而交了不少朋友。古诗中有许多以棋会友的描写,像杜甫的“对棋陪谢傅”、元稹的“人来有棋局”、李洞的“幽人斗智棋”等,都令人有“不亦乐乎”之感。而棋的交流在古时就跨越了国界。据考证,围棋在魏晋南北朝就传入朝鲜半岛,在唐代则由日本的遣唐使带入东瀛。唐宣宗年间,日本国王子自恃棋艺超群,在长安与国手顾师言对阵。因关系国威,两人每投一子均凝思良久,至三十三着,顾师言已把对手逼到“瞪目缩臂,已伏不胜”之境。看来此赛从一开局即短兵相接、杀气冲天,终于留下著名的“三十三着镇神头”。

 

  围棋之缘,更源于强有力的对抗。对一个棋手而言,独孤求败的滋味并不好受。刘仲甫在北宋末年曾独霸棋坛。他年轻时途经钱塘,在旅店摆下摆台,让人先手并以银盆酒器为奖赏,于是引来众人与之对垒。其中交锋最激烈的一盘,下到五十余子时,围观者觉得白棋局势不妙;又下到百余子,对手也自认必赢,谁知刘仲甫将棋子全收了。正当大家责其赖皮,刘又摆回原棋,说只凭一招,白棋即可胜十余子。见众人苦思冥想,刘仲甫在寻常处放下一子说:“此二十着后方用得上。”果真如此,白棋最后赢了十三路。刘仲甫著有《棋诀》,当时罕逢敌手,但后来出现了祝不疑。两人初次交锋,刘仲甫不识对方,祝不疑被让先,仍败三目。第二盘不再让先,下到三十余子,刘仲甫忽拱手相问:“官人贵姓?家住何处?”祝不疑未报真名,只听刘仲甫道:“这几年听说衡州有位祝不疑,棋力甚强,不知你可识得?”棋至中盘,刘仲甫借故离开,称下回续战。等知晓对手正是祝不疑,感叹说:“真是名不虚传!”刘仲甫后与祝不疑见过数次,却从不谈棋。也许他知彼此棋力相当,怕遭败绩而动摇一世英名。掀起棋坛又一高潮的是明末过百龄。少年时代的他战胜京城棋霸林符卿,从此独步棋坛。及至晚年,方有周懒予奇峰凸起,两人交手互有胜负,创下精典的“过周十局”。到了清康乾年间,棋坛不再由谁一统天下,梁魏今、程兰如、范西屏、施襄夏并称“四大家”。时人邓元穗称:“四家之弈,高深远计,突过前贤。”正因群雄分庭抗礼,古代围棋也迎来最为辉煌的时代。

  棋逢敌手固然过瘾,对弈却自古缺不了旁观者。观棋不语原是个规矩,可偏偏有人憋不住声。东晋谢弘微与朋友下棋,对方西南角有被吃掉的危险。一观棋人忍不住说了句:“西南风紧得很,恐有翻船之险。”对方顿时醒悟,挽回危局,谢弘微为此大恼。史上极会耍赖的观棋人是杨贵妃。某年夏天,唐玄宗与亲王对弈,贵妃牵着一种叫康国猧的小宠物在旁观阵。眼见玄宗快输棋了,贵妃急中生智,竟让宠物爬上棋盘捣乱,一局棋不了了之,玄宗龙颜大悦。而许多少年才俊则在观棋时脱颖而出。明朝棋手方新小时候坐在父亲膝上旁观,遇父亲为落子犯愁,悄悄为他支招,可大人哪肯相信。方新在父亲输棋后要求复盘,按其提示果然获胜,他自此名声大振。但更多的旁观者仅仅是旁观——“数着未终残劫在,旁观着眼尚分明”,他们看清棋局的一切,却一言不发、一笑而已。

 

  总之,人的棋缘体现在不同的层面,存着无数的历史记忆。对中国人而言,围棋不仅是一种消遣、一种技艺,更蕴含着很深的中华文明元素。与等级森严的象棋有别,围棋的每一颗棋子都是平等的,没有主次强弱之分。行棋则从无到有,尽可自由挥洒,在棋盘的任何空白点均可落子,并无丝毫约束。当然,下棋的效率却有差异,有的好棋需百步之后方显其精妙。而现实生活不正如此?每个人的出身虽不同,但人格却是平等的,都从无知开始,有自我追求的自由。当棋局开启后,每一步棋都紧密相关,就像人生的每一步,你只有前行的选择,没有后悔的权利。其实行棋恰似做人做事。在布局阶段,有人偏重取势,有人偏重取地。这好比人生起步时的规划,必须放眼长远,才能更好立身。待棋到中盘,角逐更趋激烈,此时不可保守,也切莫贪心。这好比人到中年,保守则丧失时机,贪心则易出昏招,处事必须积极而稳健。等围棋收官之际,应着眼剩余点位,深思熟虑,绝不懈怠。这好比临近退休,必须慎始慎终,以免晚节不保、满盘皆输。因此,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围棋承载着人生的许多寓义。

  围棋的胜负之争,在于对盘面的控制和争夺,但又强调“天人合一”,其本质是追求和谐与平衡。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阴有阳,有男有女,有上有下……正如围棋的白子与黑子,它们凑成同一盘棋,便是冥冥中的缘分。而捉对厮杀的每一招,竟渐渐汇成一幅阴阳相交的太极图,也自有环环相扣、不可分割的因缘。事实上,对弈是相互角逐,又是追求平衡。所谓围棋定式,就是经过无数对弈者的无数次实践,证明能取得棋局平衡的下法。真正的高手首先求的是平衡,而不是便宜。围棋大师吴清源曾说:“每一手棋必须是考虑全盘整体的平衡去下。”行棋不能过强,也不能过缓,力量需恰到好处,否则过犹未及。从另一个层面看,围棋的前提是共存。若一昧追杀对方,往往会忽略自己的漏洞,最终反遭算计、自酿苦果。所以高手过招,其实也在和自己对弈,每一步都在得与失、取与舍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以致胜负常只半目之差。两人交锋的一招一式,皆扣人心弦,又相敬如宾。此争竟在不争中,此棋终成和谐棋。这种智慧的思考,不正是围棋之缘的至高境界?

 

  最后说围棋体现的精神内涵,无疑以道家文化为多,但又与禅理相通、儒术兼容。围棋又称坐隐,落子仿佛“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真有几分超然物外、潜心悟道的意味。而中国士人“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通常儒道互补,行走于入世、出世之间。特别是仕途功业不顺时,因围棋能给人以心灵轻松,便成了很好的寄托。它使人无论在朝在野,都可找到隐逸、解脱的感觉。尤其随着禅宗的兴起,“隐”不仅指回归山林、田园的生活,更指精神上的超越,围棋进一步发挥了解愁忘忧的功能。很典型的应数白居易,处身时局动荡的中唐年间,加上宦海命运多舛,他将围棋作为独善其身的承载。“晚酒一两杯,夜棋三数局”,“兴发饮数杯,闷来棋一局”,“送春唯有酒,消日不过棋”,这都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一个居庙堂之高、抱林泉之心的士大夫形象。值得注意的是,棋隐的出现,使仕之功名与隐之适意得以两全。“心远渊明拟问之,悠然身世见山时。强名真意元无物,缘底身世更有诗。宇宙襟怀千斛酒,王侯勋业一枰棋。古来大隐在朝市,可待休官办菊篱。”宋代诗人方回的《题李提举心远轩》便道出了这样的状态,作者从中求得了心理的超越和精神的洒脱,而这便是围棋与人所结的心灵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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