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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为何会对两位狂生态度迥异

2015-11-16

 

欧阳修

  欧阳修在世时,是当之无愧的士林领袖、文坛祭酒。他有政事之才、文学之才和史才。官做到参知政事和枢密副使(相当于副总理兼军委副主席);文学上开创一代文风,领导了北宋诗文革新运动,他上承唐代韩、柳,下启三苏、曾巩、王安石等其他几位大家;他和宋祁一起主持修撰了《新唐书》,并单独修撰了《新五代史》。

  做士林老大,单单自己地位高、有才华还不够,还得有识拔人才、提携后进的格局和雅量。在这方面,欧阳修做得很好,后世流传许多关于他的佳话,比如对苏轼的称赞“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

  欧阳修成为士林领袖还有一个有利条件,他是江西人,而宋代几乎可以说是江西人的朝代,北宋和南宋两个时期,江西有人才如井喷一样,占据朝廷要津。且同乡间相互提携、互为奥援,形成庞大的地域势力。欧阳修对苏轼,亦是本意想提携同乡后学而产生的美丽错误。

  嘉佑二年(1057年),苏轼来到东京参加礼部主持的进士考试。尽管少年时苏轼就在故乡一带颇有文名,少年出蜀,当然意气风发。但到了汴梁,天下人才汇聚之地,生长于偏僻的蜀地的他,自然不如江左、江右、中原的才子那样被人瞩目。那次考试的主考官是欧阳修,欧阳修在阅卷时,发现一份考卷文采飞扬,且说理透彻,正符合自己平时主张的文风,大喜过望,推荐给另一个考官梅圣俞看,梅看了后也击节赞叹,主张取为第一名。但欧阳修料定这份弥封了考生名字的试卷是自己学生曾巩的,如果取了第一,会招来非议,于是给取了第二名。拆封后才知道这是一个四川士子的试卷。同科考中进士的还有苏轼的弟弟苏辙,一时间,苏家昆仲名满京师。照例,新进士要拜谢主考官。对于这位慧眼识才的伯乐——也是年少时景仰的偶像级前辈,苏轼写了一封情深意切的感谢信《谢欧阳内翰书》,信中说:轼也远方之鄙人,家居碌碌,无所称道,及来京师,久不知名,将治行西归,不意执事擢在第二。

  信中他的文学主张也相当投欧阳修的眼缘,其言:

  士大夫不深明天子之心,用意过当,求深者或至于迂,务奇者怪僻而不可读,余风未殄,新弊复作。大者镂之金石,以传久远;小者转相摹写,号称古文。纷纷肆行,莫之或禁。欧阳修最恨为文故意用古奥怪癖之词,大赞。于是有“出人头地”这个成语的诞生。

 

  苏轼像(资料图)

  可是,欧阳修对另外一位同样来自四川的才子,态度和对苏轼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冷酷。这位才子叫吴缜,成都人,生卒年代不详,大约是在嘉佑年间中进士。当时朝廷命令欧阳修和另一位资格更老的文坛名宿宋祁主修《新唐书》,刚刚登地的新科进士吴缜自认为很有史才,上书欧阳修毛遂自荐,想加入这个修史的团队。欧阳修看完信后,认为他年少轻佻,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吴缜的失望可想而知。为什么对吴缜,欧阳修不像对苏轼那样客气呢?欧阳修对人才是双重标准么?我以为考诸两位四川士子所处的情形,是可以理解欧阳文忠公为何态度迥异。

  欧阳修之于苏轼,是主考官面对考生,而且还误认为他是弟子曾巩。主考官欣赏考生,标准比较单纯,就是凭文章说话。哪怕年轻人有些狂,可以理解甚至还会视之为少年人的可爱。苏轼在那篇让欧阳、梅等考官高度评价的《刑赏忠厚之至论》,用了一个自己生造的典故,“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后来苏轼来谢恩时,欧阳修问典出何处,苏轼答曰“想当然也”。欧阳修不以为忤,反而欣赏苏轼会变通,不呆板。再博学的人也不可能读过天下所有的典籍,苏轼正是合理的利用这一点。少年人这种“取巧”确实不是什么毛病,只要其有才、学、识,很容易博得前辈的欢心。而且苏轼给欧阳修的感谢信,诚恳而谦卑,毫无失礼之语。

  反观吴缜,已经中了进士,成为官员队伍的新人,他的才学已经在进士试中表现出来了。此时更重要的就是懂礼数,懂规矩,他这封莽撞的自荐信却是不懂礼数与规矩的表现。在重视文教的宋代,能参加朝廷的修史团队,自然是一份殊荣。一旦如愿,立马名声鹊起,而且仕途也会更加通达。正因为如此,就更应恪守本分。就好比现在由中宣部、教育部、文化部等联合组成一个国家级项目组,某部级官员、著名的学者领衔,开始工作了。你一个刚刚通过公务员考试的年轻人,冒冒失失写封信给项目组负责人,说你想参加这个项目攻关。会怎样?毛遂自荐也要看情形,确实人家因缺乏人才明确向天下招揽人才时,自荐的人即使才学一般,亦不算轻佻。这本来是年轻人初入仕途遭遇到一个小小的挫折,如果吴缜真是学识、才能过人,以欧阳修的胸怀,不可能阻挡他。可是从这次被欧阳修拒绝后,吴缜便成了一个职业的“欧阳黑”。《新唐书》修撰成功后,吴缜仔细阅读,写出《新唐书纠谬》二十卷,例举出该书四百六十条错误,甚至说该书多有“舛驳脱误”,“揆之前史,皆未有如是者”。《新五代史》出来后,他又专门撰写了《五代史纂误》三卷。

 

《新五代史》

  就事论事而言,吴缜这些纠谬不无道理。像这样多数人参加的国家项目,找出一些错误很正常,如果抱着善意的出发点,或许欧阳修会感谢挑错者。而这种挟怨泄愤的挑错,就算说得有道理,也付出了得罪整个士林的代价。对欧阳修而言,卷帙浩繁的两套书,被挑出错误,不掩其文名。而对于吴缜而言,他在士林的公关形象基本上可用“不堪”形容之。钱大昕曾批评吴缜的《新唐书纠谬》,于地理、官制、小学多有“未达”,认为他的纠错“非无可采”,但其本人“沾沾自喜,祗欲快其胸臆,则非忠厚长者之道”。好在欧阳修很通达,没有史料证明欧阳修报复过这位职业“欧阳黑”,但士林里的前辈和官场的上司,恐怕也对吴缜会保持距离,不敢提携他。

  如果说年轻的苏轼有些狂,但不妄。吴缜则是既狂又妄,而且有些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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