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然而，在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中，却看到这样的情节——

　　当年金兵入寇，以狼牙棒砸击大宋军民。众百姓气愤之余，忽然说起笑话来。某甲道：“金兵有甚么可怕，他们有一物，咱们自有一物抵挡。”某乙道：“金兵有金兀术。”甲道：“咱们有韩少保。”乙道：“金兵有拐子马。”甲道：“咱们有麻札刀。”乙道：“金兵有狼牙棒。”甲道：“咱们有天灵盖。”那天灵盖是头顶的脑门，金兵狼牙棒打来，大宋百姓只好用天灵盖去抵挡，笑谑之中实含无限悲愤。

　　列位，这个说法还真不是小说家金庸乱编的，而是宋朝人自己说出来的。

　　近人丁传靖所编的《宋人轶事汇编》，引用宋朝张知甫《可书》里的说法：金人自侵中国，惟以敲棒击人脑而毙。绍兴间有伶人作杂戏云：“若要胜金人，须是我中国一件件相敌乃可。如金人有粘罕，我国有韩少保。金国有柳叶枪，我国有凤皇弓。金国有凿子箭，我国有锁子甲。金国有敲棒，我国有天灵盖。”人皆笑之。

　　从中可见，金庸在使用史料的时候，还是做了些改变的。

　　原文是粘罕也就是完颜宗翰，变成了金兀术完颜宗弼。把柳叶枪变成了拐子马，把凤皇弓变成了麻札刀，把敲棒变成了狼牙棒。

　　之所以这样改，我感觉是因为在现代普通人眼中，金兀术比完颜宗翰更出名；拐子马比柳叶枪更为人所熟知；而麻札刀则是岳家军的利器——不过，我想不通的是，既然后面几句，都改成了与岳飞相关，为何前面的韩少保韩世忠不干脆也改成岳飞更贴切？

　　不过，评论金庸的小说，并非本文重点，我们的重点，是从小说里看历史。

　　那么，宋朝演员们编出这样一场戏，大概是什么时候？

　　查《宋史 韩世忠传》，他于绍兴五年，“进少保”，十年，“授少师”。

　　《岳飞传》中则写到，“十年……帝得奏，大褒其忠，授少保，河南府路、陕西、河东北路招讨使，寻改河南、北诸路招讨使。”

　　可见，韩少忠被加少保荣誉称号，比岳飞早了五年。

　　也就是说，宋人的“冷笑话”，应该编于绍兴十年之前。因为当时，岳飞并非少保。且“飞在诸将中年最少，以列校拔起，累立显功”，而韩世忠等人，都是早就成名的人物。如果此文编于绍兴十年之后，则应该称为韩少师，或者，直接以当时风头最劲的岳飞来当“国民保卫者”而非韩世忠了。

　　之所以如此讲，还有另外的理由。

　　金国有敲棒，我国有天灵盖，金庸说是“笑谑之中实含无限悲愤”。而这种情况，只能出现在绍兴十年之前。因为绍兴二年，赵宋迁都杭州，之后的几年，都在风雨飘摇。直到十年左右，宋军转守为攻，岳飞豪气干云，“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

　　正是在此形势之下，此时的宋朝百姓，想到的应该是恢复中原，指日可待，而非嘲笑朝廷抗金不力，百姓只能用天灵盖去撞金人的狼牙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