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已经结束了，它的时代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在一个视频中已经明确提出，上任第一天就要退出TPP。美国未来的自由贸易将主要以双边协议的方式展开，特朗普要把就业机会带回到美国。一场围绕TPP展开的游戏就这样结束了。退场之后，每一个参与者都多多少少感到落寞，甚至有些恐惧。但是美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美国当然可以任性。特朗普作为总统，当然可以兑现自己的诺言。

　　没有TPP，亚太自由贸易的规则应该由谁来制定？奥巴马在TPP谈判结束的时候说，终于可以不让中国这样的国家来制定自由贸易的规则。TPP的终结，并没有结束亚太地区的自由贸易，只是需要新的形式。美国留下的真空，当然也需要亚太国家来填补。目前推进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和亚太自贸区都是替代选择。也许是奥巴马的预言成为现实，美国主动离开了中美之间的贸易规则的博弈，至少是暂时退场。然而，未来的亚太自由贸易规则离不开中国，当然也离不开美国。

　　中美这两个世界上的贸易大国和强国，无法建立具有排他性的多边自由贸易组织，唯有携手推进全球自由贸易的发展，才能革新自由贸易的规则。而即将上台的特朗普正在终结TPP，没有美国的支持，TPP就只能是缩微版，而没有中美两国的参与，这个协定的意义也就大打折扣，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国家感到焦虑，有些国家已经考虑改换门庭的原因所在。

　　特朗普终结TPP也是在情理之中，民粹主义正在回潮，传统的精英视点受到了冲击和否定。自由贸易并不能够带来利益的公平正义的分配，除了全球化的参与者会从自由贸易中获益，很多非贸易的部门和从业人员，并没有从全球化中获得红利。当然，他们也就不会支持自由贸易，更不会支持TPP，而是会同意特朗普所说的，TPP就是美国的灾难。

　　特朗普上台代表了民粹主义的兴起，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全球化带来的一个必然结果。就像《帝国》一书的作者在十年前所说的，全球化秩序中存在着一种力量，沉默的力量，就是大众。今年英国的脱欧公投和美国的大选，甚至包括明年法国、德国的大选，都是沉默的大众发出声音的机会。法国极右翼政党领导人勒庞在接受美国《外交》杂志的访谈时就说，法国正在面临下一场革命。非常令人玩味的是，勒庞就非常支持特朗普。美欧之间的TTIP谈判，可能也会无限期拖延，甚至会终结。奥巴马曾经试图主导的贸易版的两洋战略，在特朗普上台之后戛然而止。美国试图塑造21世纪全球贸易的新规则，看来，这一梦想也就随之破灭了。

　　TPP的终结，意味着自由贸易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质疑。全球化是不是就此逆转？至少美国主导和推动自由贸易的意愿和能力都在下降。特朗普以商人的精明，愿意通过双边的贸易协定，为美国争取更多的利益，这种双边的自由贸易实际上也是对自由贸易的变相否定，因为它会带来进一步的碎片化，市场越来越分裂。美国不愿意为全球贸易提供公共产品，而是回到了美国利益本位。从这一点来讲，特朗普将美国带回到了一种新的孤立主义。对美国来说，尤其是铁锈地带的蓝领工人，全球化所带来的成本要远远高于收益，美国没有义务和责任去维护全球的安全和市场秩序。

　　特朗普的上台也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就是后美国时代或者后霸权时代，世界是什么样的状态？无论基辛格还是布热津斯基，对于美国霸权退潮的时代，都感到忧虑。他们恐惧一个没有美国当警察的世界会陷入混乱。近代五百年来的国际关系史，主要是由大西洋两岸的国家来规定和书写的。而这个时代正在慢慢终结，美国制造的世界，正在被特朗普抛弃甚至摧毁。欧亚大陆已经不仅仅是美国的“大棋局”，也是欧亚大陆与太平洋互动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个包含全球的“大棋局”正在浮现在我们的面前，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谁是真正的玩家。

　　一个确定性的时代将随着特朗普的上台而终结，所谓的主流的理论和观念都受到了挑战。也许我们只有穿越五百年，才能够看清特朗普的真实面目，才能够找到TPP之后世界的方向和未来的前景。

　　（文 / 孙兴杰，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