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小苹果》瞬间爆红，给网络神曲这一“通俗文化圣殿”再添一尊金像。“网络神曲”，被戏称为“农业重金属”，意指品位太土、格调太俗。“网络神曲”的流播范围之广，无处不在。在街头巷尾，在一元店特卖场，盛况堪比“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

插图/兰兰

　　2005年底，王麟萌生退意，放弃北漂的生活。

　　当时，这位出生在南方、曾在文工团跳舞的女孩已经有了近六年的歌手生涯。“那时候我已经向现实低头了”，王麟回忆道，“虽然自己挺开心的，但做了这么久，自己喜欢的表演形式，但却没有得到市场认可。”

　　临走的时候，唱片公司的制作人让她试一试录唱一首叫“QQ爱”的歌，风格和之前大不相同。虽然当时不是那么的喜欢，但王麟依然参加了录音。录音结束后，她当即回了广州。2006年3月，制作人再次找到王麟，邀她再回北京。可是，她在饭桌上当即回绝了，理由是之前做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得到市场认可。

　　四座无声，此时旁边的音像店传来《QQ爱》的旋律。“这不就是市场的认可了吗？”在场的另一位制作人说。

　　主流情歌缺乏关注度

　　“神曲”却获广泛认同

　　《QQ爱》诞生的2005年、2006年，正是“网络神曲”的“创世纪”。互联网进入寻常百姓家，新兴的数字革命开始冲击传统唱片业的冲击，网络成为一般人获取音乐娱乐最廉价的渠道之一。在这里，既没有昂贵的门票、唱片的门槛，也不需要具有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音乐品位的门槛。鼠标一点，歌曲里唱的就是你的生活与纠结。

　　和《QQ爱》同时代的《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正是这样的草根歌曲，它们同样具有日后“网络神曲”的影子。与唱片公司艰难维持形成鲜明对比，依托网络载体的彩铃业务成为一本万利的朝阳产业。尽管唱片公司也会迎合受众的口味，但草根网络更加直白、通俗，正中城乡结合部青年的审美下怀。

　　“没想到唱另一种形式的歌曲，却得到了大众的认同。”《QQ爱》成为王麟的转型之作。王麟再次回到北京，音乐公司看到“网络神曲”的路子有市场，开始采用“直接copy网络热词，比较接地气，网络化，能引起关注”的模式，并把她一直定位在“网络神曲”上。

　　王麟告诉记者，多年下来，对应大多数网络热词，她都有相应的歌曲，“我的歌曲就串联成了一个网络热词的集大成者。我用这种形式记录下了千禧年之后网络文化，我的歌曲就是一部网络热词史。”其即将发行的新专辑《杀马特/饭特稀》，专辑名就是直接用的网络热词。里面有十首歌都跟网络语言有关。

　　她说她私下最喜欢唱范晓萱的歌。“我也有许多比较传统的流行歌曲，都是比较正常的流行情歌，但是大家都是从神曲认识我的，所以都认定我是个唱神曲的，所以我的这些主流情歌没什么关注度。”

　　至今，王麟最被记得的“神曲”无疑是《伤不起》。歌曲借用网络社区豆瓣、校内所流行的“文章标题”，传唱一时。至今，王麟仍很少去K，原因就是怕被别人点唱《伤不起》，“因为我实在唱太多次了。”

　　站在音盲角度制作词曲

　　成本最低通过层层选拔

　　建立在东北二人转基础上的《伤不起》的旋律本是音乐制作人老猫的一首摇滚歌曲，后改成当时世界上流行的豪斯电音，以迎合女歌手的风格。而在歌词上，老猫尽量把歌词简化，他将原来的“伤不起，心都掏给你”，直接改为双循环“伤不起，真的伤不起”。“一般很少有这么写的，都是没词了才这么写，但是后来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准确的”，如今老猫仍为此自豪。

　　“因为‘伤不起’这个‘伤’字最亮眼，也是最有吸引力的，所以干脆就重复这三个字，到最后这歌火了，大家也就记住这三个字，没记住别的。这就是市场判断，因为我是站在观众的角度，站在完全不懂音乐甚至是音盲的角度，他怎么样去定义一首歌，怎么样去迅速知道一首歌，你必须对他进行强制记忆法，我们写这种神曲就要用强制记忆法来写，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据老猫介绍，《伤不起》的传播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当时，新浪在电视台买了一个时间段的广告卖彩铃。所以新浪要找一个成本最低的歌，《伤不起》就杀开一条血路，通过了层层选拔。当时的蒙古卫视做了一个测试，《伤不起》足足比第二名多卖了一倍。“一开始《伤不起》的MV还是动画，老板觉得火了，才拍成真人的，在各大卫视每天放送”，老猫说，这等于没有宣传费，但拥有了很好的宣传平台，相当于几百万元的投入了。

　　“只有商业，没有音乐”

　　《伤不起》只是老猫操盘的代表作之一。今天，老猫是目前保持国内创作神曲中排名第一的里程碑式的人物，甚至被称为“神曲教父”。

　　在老猫的操盘经历中，王蓉亦是他得意的作品。王蓉本是民谣歌手，弹吉他原创的，老板也喜欢这种，但是第一张专辑不太成功。于是，第二张专辑他把她改造成跳舞型歌手。“她根本就不会跳舞，脸太大就整容，把骨头给掰掉，一切都得这么玩。她说这歌她不喜欢，不喜欢你也得唱，因为这就是潮流。”

　　在音乐制作上，老猫认为关键是引进和学习的是国际上最成功的东西。“这东西在全世界范围内都火，你把它改良引进到国内它也一定会火”。

　　在制作《我不是黄蓉》的时候，全世界范围内开始流行嘻哈舞曲。他用了美国歌手埃米纳姆的《Without Me》的主旋律，在此基础上做了一个改变和变形，引进了它的旋律，写成《我不是黄蓉》。而同时，台湾的制作人用了这首歌的贝斯写法，用在蔡依林的《看我72变》的副歌当中。“这就等于《Without Me》成就了华语乐坛最著名的两首电音舞曲。”老猫分析道。

　　英皇娱乐的第一任负责人李进曾告诉老猫：在音乐公司任高职，就要把握这样一个原则，“只有商业，没有音乐”。今天，在老猫理解中，音乐和音乐产业，文化和文化产业是两个概念。“做文化产业可以没有文化，可以完全不懂文化，可以完全不懂音乐。真正特别懂音乐的人，当艺术家的人，他做不了文化产业。因为艺术家的特点就是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和他的艺术，而做文化产业需要一种商人的气质。”

　　从追梦少年到“老奸巨猾”的音乐商人

　　实际上，大部分歌手都有一个包装的过程。虽然“网络神曲”对于王麟的演艺生涯来说至关紧要，在采访中，她多次强调“歌手是一种职业，我唱过的歌不代表我个人的想法和意愿，唱什么样的歌不是我决定的。”

　　在回顾自己从业经历时，老猫说当初入行，只想过当摇滚歌手。十五年过去了，他从最开始的一个追梦少年，到文艺青年，最后变成一个“说足智多谋也好，说老奸巨猾也罢”的一个音乐商人。“我觉得这是一个想创业、想成功的男人再正常不过的人生历程”。

　　在网络问答社区知乎上，有人提问：现实可以有多残酷？王麟给出的回答是：“非常残酷，所以那么多歌手转行做网络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