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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海寺:好一座千年古刹

2013-12-11

  有历史感的古寺宛如文学作品,尽管作者无考,却是时代的情感和良知的结晶。相比新市镇西的刘王庙,与之不远的觉海寺的宗教气息要浓得多,历史故事也更绵长。未到觉海寺,我便知觉海寺是很武的,从寺的建筑到僧人。忍不住倦,忍不住累,忍不住泪,忍不住跑来觉海寺。

  位于浙江省德清县的觉海寺,真是一座千年古刹,寺内墨妙亭有宋太史里人章靖刻碑。偶翻宋史笔记《齐东野语》,知吾地觉海寺中原有一副字径五寸、入木三分、倒书于柱的对联,名气大得很。于是检视正德《仙潭志》,见卷七“题咏”录有宋张敏叔《游觉海寺》诗,颔联云:“殿柱倒书雷部火,市桥横渡木观音。”果真不假,觉海寺始建于唐元和间,宋时为雷所震,殿柱亦为雷震,惊现了“雷书”。张敏叔算得较早的目击者,他匆匆将此写进了诗里,未作研读,其后尽管敬观者不乏其人,大都是志而不谈,膜拜而已。直到清季俞樾游觉海寺,谜团方解,《右台仙馆笔记》如是记述:“吴兴德清新市镇觉海寺殿宇宏壮,唐时所建,巨材髹漆,积久剥落。见倒书迹曰:‘酉、候、李、约、攸、利、火、谢、均、思、通’十余字,与岳阳楼字大小一同积中,因曰:‘夹伐木于山者,其火队即则各刻其名以为别耳,凡记木必刻于木,本营建法,木在下故倒书,由是知仙之妄。’”数百年来镇人皆言此系雷书,视若神物,俞樾考证后认定这是当时工匠所刻,非神仙所为,岳阳楼上名联就是一个例子。由是,我问住在觉海寺路的施剑青老,答觉海寺雷书在抗战前就不容易见到了,日寇入侵新市,殿毁人亡,都净光净了。近年施老为寺里补书了一联。

  觉海寺旧有一景,曰“仙池夜月”,传闻这仙池旁旧有一块二尺见方的糙石,是同治朝“刺马案”的刺客张汶祥的磨刀石。张汶祥,干过太平军,又系捻军中的侠士,河南籍,整一个民间起义的爱好者。他要刺杀马新贻的动机众说纷纭,一说是替兄弟曹二虎报杀身夺妻之仇,一说是听受了海盗指使并挟私怨行刺。不想刺马的风声走漏,他本人陷入反追杀,故避走新市镇,拜觉海寺武僧、同乡潮音大师为师,苦练柳叶飞刀术。半年后,张汶祥告别潮音大师,潜往南京两江总督府。一日,马新贻坐轿子自校场阅兵回府,刚下轿,从人群中闪出一人,边口呼冤枉,边扔飞刀直插马氏右肋。这边刺客束手就擒,自报姓名张汶祥;那边马新贻则于次日毙命。堂堂两江总督居然在公府被刺身亡,朝廷追问下来,实无另有主使及知情同谋之人。此事岂不甚奇?闲聊中,有人提到了华语巨片《投名状》,争说张汶祥的扮演者姜大卫的演技,如何冲动大于理性、情感胜过头脑。张汶祥的形象简直被美化了,似成了民国的热血学生,怎么会?

  打住,在寺里说打打杀杀,似在此地谈酒色,有点过。其实,觉海寺更多平和一面,否则太硬了,就不像江南的庙宇了。沪上作家王安忆曾着笔记录了觉海寺中一幕,在这乍寒还暖时候读来好生活,这才是一个不信佛之人应体味的:“另一扇门里,坐一个肥胖的老太,低头梳理一束齐整的麦秆,一根一根地梳理。以为是坊间的手工艺,便问阿婆是做什么,扇子还是扫帚?回答是:不做什么!声气里很有些恼怒。纳闷离去,直到了街头觉海寺,方解开疑惑。觉海寺边有一小店,就出售一束束的麦秆,问是做什么用,回答说‘数’用,好比数佛珠。原来,老人家是在念佛,我们却以为她在做庶务,难怪要生气。心下深觉着用麦秆替代佛珠颇有禅意。”禅意本就混合着千年的信仰与古镇的日常生活,共同落在使人产生敬意的物品上,任凭使用者再怎么先知,还是不如一双经过修炼的深邃眼睛更先知道内中消息。

  站在寺后灵泉山看前殿,欲破禅,“心情其实过中年”(黄山谷诗),黄山谷是到过觉海寺并有留诗的,可惜我远不到他那年纪,哪里能看破郁郁炉烟!这时一个手执木鱼的小僧走了出来,一袭黄衣,嗒嗒敲了两下,也不说善哉,也不抬头,若高柳之禅鸣,虽然今已初冬。该不是怪我驻足太久,或者“贪婪地”窥知太多,这一回入寺,也将会是下一回的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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