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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修复的“医”者情怀

2013-10-25 来源:百校出国网

 

  如山的古籍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像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熠熠闪光的片片涟漪,让人在震撼、激赏之余,久久沉浸于墨韵芳华之中。古籍修复师们一天天、一页页地对古籍进行着悉心的呵护与保养,使得一本本从历史沉沙中打捞出来的古籍,像久病初愈者一般重获新生,得以与世人重新见面……

  由于“天禄琳琅”修复项目启动,在国家图书馆工作了39年的杜伟生显得比平时要忙。最近,他抽出一下午的时间,专门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讲述了古籍修复这个古老行业的“前世今生”以及自己对古籍的“医”者情怀。他有一些思绪需要整理,也有一些工作亟待展开。他的话里充满了期待,同时也不无忧虑。

  古籍修复行业“容量小”

  据国家图书馆统计,目前全国古籍善本的存量大概在5000万册左右。这些古籍在历经长年的战乱离丧、水火相侵、鼠啮蠹蚀之后,大概有1/3都有或大或小的损坏,需要修复。而在这其中,又有1/3的古籍属于濒危状态,修缮的难度非常大。

  “和海量的受损古籍相比,全国专业修复师的数量少得可怜。”杜伟生说。就他自己掌握的情况,“如果只计算固定岗位,全国各省市图书馆从事古籍修复工作的在岗正式员工加起来不足200人。目前在图书馆系统,差不多10个人里面只有1个人从事古籍修复工作。”

  一边是古籍破损情况严重,一边是古籍修复人才青黄不接。这个矛盾,杜伟生思考了很久。

  “古籍修复这个行业的容量很小。”杜伟生说,“容量小”有多方面的原因,行业准入门槛是一个方面,“古籍修复不仅是一门手艺,它还涉及版本、历史文献、古汉语、美学、造纸等多个领域的知识,随着行业发展的推进,古籍修复对人才文化知识水平的要求越来越高。”

  经过调查,他发现目前开设有古籍修复相关专业或培训班的院校全国有50多家,然而本科学历的只有3家。

  “我呼吁国内古籍修复以研究生教育为主。”杜伟生说,“目前我国这个专业集中在大专甚至职高学历,由此也导致了修复行业的容量无法随之扩大。”

  “这一行越干胆子越小”

  在历史上,“修书匠”是一个高度繁荣的行业。宋代以后,修书很快成为了一门手艺。在当时的汴梁、临安,这个行业曾盛行一时。裱褙等传统的装帧技术也是在那个时候逐渐发展定型,并沿用至今。

  杜伟生介绍,明清时期北京的古籍修复行业最兴盛,东单就有一条规模很大的裱褙胡同,可见古籍修复当时已形成行业。其次,琉璃厂的书肆很多,北京修书行业基本都集中在那里。上世纪50年代公私合营后,古旧书店的修书师傅大都分到了博物馆、图书馆、中国书店,现在北京从事古籍修复的人几乎都曾师从琉璃厂的老师傅。新中国刚成立时的国家图书馆,就是专门从琉璃厂请来的老师傅修书。

  上世纪70年代,杜伟生从军队退役后被分配到国家图书馆,开始了自己的“修书匠”生涯。最初的三年时间里,他完全按照传统的“学徒制”方式展开。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他一直在从事“敦煌遗书”的修复工作。

  “这一行,可以说‘三分技术、七分经验’。从纯手工活来说,一个学生三四年时间就可以摸到门路。但是干多少年也有还没见过的东西,或者是纸没见过,或者是墨没见过,上手修复前都需要加以研究。虽然说经验靠积累,但是干多久都没有底,这一行越干胆子越小。”他说,“尤其不能急功近利,不能只看修复效果。修复起来当时说好说坏没有用。50年后坏了怎么办?所以只能由后人来说。如果只当做是一个手工活那很简单,一幅画、一页书几个小时就可以完事,但是要研究修复文物的内涵,修复工作的分量就很不一般。”

  杜伟生认为,和传统“修书”业比起来,现在修复行业一个很大的变化就是从“手工活”到“文物”修复的转变。

  在敦煌遗书修复启动的时候,杜伟生刚从英国回来,在古籍修复上制定了新的方案,实现了速度快、用料少。目前,国家图书馆藏16000多册敦煌遗书的修复已经过半,然而进度依然很慢。

  “因为是唐代的古书,所以比宋版以来的古书要更加小心。比如,用水的剂量不能多,多一点,纸张的颜色就不一样了,外形也会走样,文物就破坏了。”杜伟生说,“这就是现在修复与传统手工活的不同。”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杜伟生这样形容修复敦煌遗书时的心情,“修坏了,那就是千古罪人!”

  据介绍,敦煌遗书修复最大的困难在于:这批文献涉及多个朝代,各种不同的纸张,每册每页的破旧程度都不一样,必须反反复复研究,寻找合适的方法“对症下药”。

  “如病延医”之忧

  杜伟生提到,明朝人周嘉胄著《装潢志》中说过:“古迹重装,如病延医。医善则随手而起,医不善则随剂而毙。”

  他说,过去的修书人都是卖书人出身,为了把旧书卖出去才修书。目前也有一些社会上的修复公司,人才良莠不齐,修得太快,破坏严重。他尤其警惕修复中“矾”的使用。

  “中国传统的修书工艺中使用的糨糊里,都会兑入一些矾。但是,这些矾会对构成纸张的植物纤维造成破坏。”杜伟生说,“为什么中国能留存下来的古画那么少?除了战乱、水火的破坏之外,矾的使用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据介绍,这种修复方法每次修补的时候,都用带矾的糨糊刷一遍,刷一次就等于破坏了一次,刷了十次,那些纸就全坏掉了。此外,带矾的糨糊会让纸张更容易变色、破败。“如果一张纸大部分都被刷过这种糨糊,寿命不会超过100年。”杜伟生强调。

  说到最大的担忧,杜伟生说:对于古籍来说,修复和“医师”一样,最怕的就是把人或书治死。因此,修复行业在开业、管理、资质、审核、技术等各个环节都应该有所保证。

  “尤其现在,诸多修复工作涉及文物,就更应该强调古籍修复是一门极其综合的科学,涉及化学、物理学、文献学、艺术学甚至最新的生物学等各个学科。”他强调,当代的“修书匠”不但要设法去除传统修书技术中的糟粕,还要设法在不影响古籍本身的前提下,利用新学科、新技术更好地修复、保护好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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