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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教猖獗则天下乱

2006-11-13
        古代中国历史中自下而上的变乱,常发起于两大势力。一为以流民为基础的秘密结社,即具有政治纲领之江湖会道门、黑社会组织。一为邪教组织。

  邪教之起事作乱,其传播发展,由小而大,有一个酝酿之过程。但其规律是相同的,往往都是先以治病健身炼功(跪拜首过)为欺惑,继而聚众以敛财。

  邪教虽能倡乱,而以邪教成大事者,从两千年中国古代史看,却从来没有。

   1.邪教在中国的历史根源

  邪教乱国,自古而有。陈寅恪曾指出,汉末之社会民变及大乱,与中国东部齐地海滨流行的方仙道邪教有密切关系。

  古代中国历史中自下而上的变乱,常发起于两大势力。一为以流民为基础的秘密结社,即具有政治纲领之江湖会道门、黑社会组织。一为邪教组织。邪教在中国历史中具有复杂的根源,久远的传统。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历史中所发生的多次民变、暴乱以及所谓“农民起义”,常常以邪教作为其煽惑民众的主要意识形态。清史专家萧一山指出:

  “中国秘密结社,其渊源盖甚远。秘密结社之精神,可分为二:一曰宗教的;二曰政治的。前者附托神怪,虽亦袭宗教仪式,其目的则纯然政治思想,其活动初无一定之目的,其组织初无一定之规程。其始也,不过假经咒以敛财,及声势渐大,乃蓄异志。”(萧著《清代通史》第二册)

  然而最使治史者感到惊异的是,古代邪教的发展过程,与现代邪教有极其相似的轨迹与规律:先聚众以健身治病为名而敛财。继之则以“劫运”、“末日”将至,惟有入教可得保护为游说,以之煽惑群众。及其势力渐大,遂结成组织及帮派。进而利用当时社会中的现实矛盾,以反对政治腐败、“官逼民反”为号召,最终乃成为野心家称王称帝,谋取政权之政治工具。

   2.邪教为何乘虚而入

  西汉初叶,汉武帝确立以儒家道统作为国家的主流意识形态。这实际是把儒学提升为一种政治和人文信仰的宗教。孔子之儒学与先秦诸子之学不同,是它具有鲜明的政治性(仅法家可与之相比)。清儒概括其要义为三点:即明道,尊王,攘夷。明道即求真理、辨是非,理性主义也。尊王并非尊专制,儒家是反专制的。而是以王道作为国家之象征,主张国家主义。攘夷即主张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此三要义,即儒学主流之所谓“道统”。自汉以后至清代两千年间,儒家之所以能为国家服务,而成为历代统治阶级尊崇的国家宗教(包括辽、金、元、满清等少数民族政权及朝鲜、越南、日本等周边儒教国家),意义即在于此三点。作为一种人文信仰的儒教之功能有三:第一体现国家之政治理想。第二树立士大夫及学者修、齐、治、平之价值尺度。第三崇尚敬祖事天之宗教伦理。有人说中国古代没有宗教,其实儒教就是中国古代之政治宗教,亦为人文宗教。因而自汉以后,儒教成为国家用以整合政治思想、统一舆论的重要政治及精神工具。

  然而在非主流的下层大众文化中,包括巫术、邪教在内的民间信仰仍具有广泛的影响。每当社会结构发生动荡,社会矛盾尖锐之际,当主流意识形态陷入分裂纷争而异端蜂起之时;则在社会下层之精神世界中,邪教必趁虚而起。成为民间之野心家、阴谋家用以蛊惑人心,组织下层社会结众生变的一种精神力量。汉末的五斗米道,元末、明、清中后期的白莲教、天理教等,都是中国历史上影响较大,持续时间较长,曾导致社会陷入严重动乱的大型邪教组织。

   3.邪教愚众作乱具有共同方式

  《资治通鉴》记东汉张角组织邪教作乱之经过如下:

  “初,钜鹿张角奉事黄、老,以妖术相传授,号‘太平道’。以符水为人疗病,令病者跪拜首过(检讨自己的过错)。或时病愈,众则神而信之。于是角分遣弟子周行四方,转相诳诱。十余年间,徒众数十万,自青、徐、幽、冀、荆、扬、豫八州之人,莫不响应。大众或变卖财产,流移奔赴,堵塞道路。郡守不解其意,反言角以善道教化,为民所归。”

  邪教之起事作乱,其传播发展,由小而大,有一个酝酿之过程。但其规律是相同的,往往都是先以治病健身炼功(跪拜首过)为欺惑,继而聚众以敛财。而官僚愚昧,不解其真意,当其萌芽时不予扑灭,反而以之为“善道教化”,认为其对于民生有利。史书又记:

  “张角等常私入京师,窥视朝政。州郡忌讳,不敢上闻。角遂置三十六方:一方设一将军也。大方万馀众,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于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数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胥、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

  张角在各地设“方”,后世白莲教在各地设“坛”,现代则称作“辅导站”,其组织形式基本相同。值得注意的是,中常侍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清代白莲教起事,也曾以清宫中太监为内应,几乎攻入了东华门。《通鉴》又记:

  “春,张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变。遂下诏令冀州捕张角等。角等知事败露,晨夜驰书诸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以为标记,故时人谓之黄巾贼。角自称天公将军,角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宝弟张梁称人公将军。焚烧官府,劫掠聚邑,郡守、长吏多逃亡。旬月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略引)

  萧一山《清代通史》、孟森《明清史讲义》曾记述邪教白莲教在民间兴起之源流大略如下:

  “白莲教者,自元末以来,其信徒流在民间。以‘真空家乡,无生父母’八字为真言,书于白绢,暗室供之。其教以道祖为重,有‘天魔女’诸名位,又有‘弥勒转世’等暗语。”

  “自元顺帝至正十年,韩山童立白莲会,焚香惑众,倡言弥勒佛降生。河南及江淮间愚民,多信之者。其党刘福通等,诡以山童为宋徽宗之后,应作中华正统君主,谋起兵,以红巾为号。事泄,山童就擒。刘福通遂反。及朱元璋统一中夏,韩氏遂亡。尔后二百余年,永乐间有妇人唐赛儿,假宗教为名,举事作乱。其灭后,白莲会一时寂焉无闻。至天启五年,又仗流民蜂起。苏州有王森者,得妖狐异香,倡白莲教,自称闻香教主,其徒设大小头目及会主之号,蔓延及于直隶、山西、河南、陕西、四川各省。后王森被捕死狱中,徒党乃散。”

  “乾隆三十九年,山东寿张奸民王任,以治病练拳,号召徒党。于八月间起事,袭城杀吏,连陷州邑。凡一月而灭。次年则白莲教又起事于河南鹿邑。”

   4.邪教猖獗则天下大乱

  乾隆晚期,权相和当政,政治日趋腐败,清帝国已由盛极而趋衰,社会矛盾逐渐尖锐。嘉庆一即位,先遭白莲教动乱,又遭中英鸦片战争,大清国运从此走上败亡之路。清中叶的白莲之乱,波及数省,持续十年,成为清帝国历史的转折点。据孟森记述:

  乾隆四十年间,刘松成为白莲教领袖,以祈祷及符咒为人治病,名闻一时。会鹿邑邪教事发,被捕,流放甘肃。其徒转入川、陕、湖北一带传教,徒党渐多,倡言清运将尽,煽动流俗。乾隆五十八年事发,清廷严责所司穷缉,自河南而安徽而湖北,州县官奉行不善,株连罗织至数千人,民间坐是破家亡命,不可胜计。

  嘉庆元年正月,荆州聂杰人、张正谟等揭竿而起,率以‘官逼民反’为词。数月之间,蔓延湖北西半部五府一州。南及於四川,北及于河南。清军溃卒之无归者,与失业夫役,无赖悍民,散匿四川东北境巴山老林间,以剽掠为生。及官捕之急,则亦投入白莲教会,往来楚、豫,横行无忌。

  其战术以游击战为主:不整队,不迎战,不走平原。惟数百为群,忽分忽合,忽南忽北,以牵制清兵,蹂躏州县二十余,寻由豫而西,由陕西而南。及其被捕,临刑多迷而不悔,俯首就戳,嬉笑自若,尚云来世转生。

  清《圣武记》总结白莲教作乱原因说:

  “白莲教者,奸民始则假治病持斋为名,伪造经咒,惑众敛财。日久徒党益众,遂谋不轨。倡言劫运将至,而无赖之徒,以营私失业,仇官思乱。奸民乘机煽惑,于是发难而作乱。”

  古代历史上邪教之兴起,其社会背景必与当时官吏腐败、社会失衡、流民众多,主流价值观念崩解,社会人心动摇迷惑相关。孟森指出:“三省白莲教之役,为清代第一次长期之内乱。盖吏治至乾隆朝而大坏。内乱之原,无不出于内虐。康熙间崇奖清廉,雍正时亦勤于察吏。至乾隆则风气大坏。时方自谓极盛,殊不知乱机已遍伏环中矣。高宗(乾隆)于定新疆后,志得意满,晚更髦荒。和以容悦得宠,务极其玩好之娱,不恤边远疾苦,此皆盛极而衰之所由也。”

  但是,邪教虽能倡乱,而以邪教成大事者,从两千年中国古代史看,却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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