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时无声胜有声
王小红、冯素芝、刘爱英、我都转化后，女子中队的学员们更加迷茫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这几个对“大法”如此坚定的学员都转化了？如果说真用什么刑法的话，她们为了“正法”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关闯不过去呢？如果说灌了迷魂药，那药劲儿总有过去的时候，这几个人总不能老迷迷糊糊吧？有些学员开始在内心思考起转化的事来，甚至有的人对转化产生了一种好奇，自己也想去尝试一下其中的奥妙。带头闹事的一转化，剩下的人似乎成了乌合之众，掀不起什么波澜了。这些日子，大家似乎也闹累了，一个个疲惫不堪，萎靡不振，两眼无神地望着墙壁发呆。陈文彦看见大家这样的状态，鼓动说：“师父不是说过吗，修炼的路上没有榜样，别看她们过去是大法的精英，可现在她们背叛了大法。真正的精英，就是坚持到最后的人。师父说了，大浪淘沙，剩下的才是真金！坚持到最后那才是圆满！”说着，她背起了李洪志的“经文”：“‘坚修大法心不动，提高层次是根本。考验面前见真性，功成圆满佛道神。’反正我是坚修到底了。转化就是邪悟，你们就是都转化了，我也决不转化！就是脑袋掉了，我的身子还在打坐！”有几个人附和着她说：“文彦，我们也跟你一样，决不能走到魔道上去！”而其余的学员似乎对她的话已不感兴趣，她们在思考着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师父”不是说过，“修炼”总有结束的那一天吗？这种“修炼”将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呢？
队长们细致地观察着学员们的思想和情绪变化。大队长召开了紧急会议，号召大家不失时机地抓住当前这个有利时机。这个时候，经过无数个日夜的拼搏，多数队长的身体和精力已到了极限。大队长更是如此，他每天工作到深夜，然后还得坐在灯下孜孜不倦地学习。他感到自己的知识太少了，而做这些“法轮功”学员的思想工作，没有学富五车的基础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问题；而解决他们的思想问题，还不能操之过急，必须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地按步骤进行。大队长要求“法轮功”中队主抓思想工作的队长必须每天为解决问题有目的、有计划地读书，并写出你读的书能解开“法轮功”痴迷者哪些心结的笔记，每天一交，再进行汇总研究，拿出有效的解决方案。这一方法非常奏效，只是队长们的劳动强度更大了。大队长在会上不断地鼓舞士气：“我们都希望自己能做到大公无私，现在就是考验我们的关键时刻，希望大家咬紧牙关，克服困难，打好这决定性的一仗！”
队长们的艰辛工作终于换来了丰硕的成果，2001年5月底，中队有三分之二的学员都已转化。当然，这还仅仅是个开始，也就是说，大部分人从感性上都已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如果要把这种认识上升到一种深层次的理性认识，还需要一个艰辛而曲折的过程。因为这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是一项净化灵魂的大业，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万事开头难，更何况我们这些被邪教控制得人性全无的特殊人群呢！转化前，我们根本无法理解队长们的这种付出，还谩骂、污蔑他们是“破坏大法的魔”，是“地狱里的小鬼”。当我们的人性苏醒后，我们才知道自己曾经做了多么可耻的事情，我们欠队长的太多了！那些日子，转化学员抱着队长放声大哭，成了我们中队一道独特的风景，队长的眼泪，是滋润我们干涸心田的春雨啊！那时候，几乎每天都有学员转化，每当一个学员转化回屋时，队长就组织我们站在走廊表示热烈的欢迎，欢迎她们加入这个温暖的大家庭。而转化的学员看见队长就猛地扑在她们怀里放声大哭，我们这些已转化学员也都止不住地和队长抱在一起，用眼泪来表达我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复杂感情。
这是忏悔的序曲。这是新生的交响乐。这是埋藏在心底的感恩的沉潜涛声！没有语言，只有那珍珠般的泪水，宣泄着我们心中埋藏已久的人性，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二 一道彩虹竟然使很多人出现了反复
转化初期，由于我们脑子里“法轮功”的那套歪理邪说未来得及全面清理，这种转化只是初步的，不稳固的。有时一个疑惑，一个意外事件就可能导致思想反复。2001年5月底的一天傍晚，吃完晚饭，队长为了活跃我们的生活，就带上跳绳、毽子、羽毛球、扑克、象棋、跳棋等队里给我们准备的娱乐工具去操场活动。那天正好雨过天晴，空气格外湿润和新鲜。碧翠的树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院里的鸡冠花经过雨水的洗礼，开得心花怒放。那金黄的、粉红的、玫瑰色的月季风情万种，妩媚地微笑着向我们点头。微微的凉风掀起了我们的衣角，把经过雨水过滤的空气吹入我们的肺腑。我们伸展双臂做着深深的呼吸，好清爽，好惬意！这美丽的景色更加唤起了我们对如诗如画的新生活的向往。我们欢快地蹦着，跳着，我们手拉手，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为了谁》，唱起了《鲜花曾告诉我》。带队的李队长被我们的情绪深深感染，自告奋勇地为我们当起了指挥。唱完歌，我们开始自由活动。王小红、刘爱英等几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地玩起了跳绳。我和冯素芝打起了羽毛球；有人打扑克，有人下象棋，有人轻轻地唱起了《同一首歌》，有人在背诵雷锋日记：“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是否滋润了一寸土地？如果你是一丝阳光，你是否照亮了一分黑暗？”还有人在朗诵臧克家的名诗《有的人》：“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把他的名字刻在石碑上，想不朽，他的名字烂得比尸首还早……”还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自己转化后的感受。
这时，值班的祁队长带着几个没转化和刚进劳教所的学员出来活动，因为没转化的学员往往把已转化的学员看成是势不两立的仇敌，当成了“常人”，不愿和我们在一起活动，所以就由祁队长带她们出来单独活动。祁队长和另一个值班队长带陈文彦几个向操场东边走去。陈文彦路过我们身边，看见我们玩得不亦乐乎，心中嫉妒万分，压不住的怒火直往上冲。心想：师父度了你们半天，现在你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常人。她想起大家没转化前齐心协力“正法”的“壮观”景象，又看看现在这四分五裂的现状，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她用自高自大的眼光轻蔑地扫了我们一眼，突然跺起了脚，“呸！呸！呸！”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几口，大声说道：“真臭！真臭！常人就是这样，把这个垃圾站当成了宝贝！”祁队长制止道：“陈文彦，你在说什么！要遵守纪律。快走！”祁队长带着陈文彦刚走了几步，不知谁大声喊道：“快看，天上出彩虹了！”我们抬头一看，空中真的出现了一道弯弯的、长长的七彩桥，绚丽多彩，分外娇艳。面对这道彩虹，我想起了神话传说中董永和七仙女的爱情故事，想起了我们刚刚经历过的往事。这道彩虹虽然出奇的美丽，但却是一个犹如七彩肥皂泡拼成的梦幻，我们这些人还都是把空中彩虹当成了通天梯子，所以摔得那么惨，那么重，甚至粉身碎骨。我们有很多年没有看到过彩虹了。天空突然出现彩虹，实际上是城市空气质量明显好转的一个标志，而有些刚刚转化，思想还没有完全从“法轮功”的阴影里摆脱出来的学员，对此却满腹狐疑。那几个没有转化的学员对此更是觉得神秘莫测，认为这是李洪志在显灵……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叫道：“师父！师父！”大家循声望去，只见陈文彦虔诚地跪在地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天空，双手在不停地作揖。祁队长见状，马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拽着她就往回走。陈文彦边走边喊：“我刚才看见了师父在天空看着我们呢！师父看见我们没转化的微笑着点了点头；看见转化的人表情特别严肃，师父告诉你们转化错了，师父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等着你们重新回到正法中来！”她扯着嗓子，声音传得特别远，不仅在场的女学员都听到了，连楼上的男学员也听得清清楚楚。很多男学员也是刚刚转化，思想还不稳定，正在继续巩固。她这一出惟妙惟肖的表演当时就迷惑了很多人的心。操场上一部分女学员本来就对彩虹的突然出现感到玄妙不解，陈文彦这么一闹，她们立刻显得焦躁不安。张华妮等几个人凑在一起手足无措地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有人接道：“不行了就写声明，万一转化错了，千万年的等待就毁于一旦了！”马玉芳坚决地说：“回去我马上写声明！”
操场上欢乐的气氛被陈文彦的一出闹剧一扫而光，许多学员的脸上重新又蒙上了厚厚的阴影。除了王小红、刘爱英、冯素芝、我等几个人没被动摇外，大部分学员都心神不定，六神无主，徘徊犹豫，不知何去何从，娱乐工具被散乱地扔了一地。我们几个和李队长把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李队长看势头不好，当即把我们带回了宿舍。
当天晚上，张华妮、马玉芳等很多学员都写了声明。有几个善于跟风的学员看很多人都反悔了，也毫不犹豫地表示“四书”作废，继续修炼“大法”。还有一部分学员不知是对是错，犹疑不定。第二天早晨去食堂吃饭回来时，我们女子中队和正要去就餐的“法轮功”男子中队学员走了个对面。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反悔的男学员向犹豫不定的女学员使了个眼色，打了一个画“错号”的手势，意在告诉她转化就是错了，让她别再犹豫。回到宿舍，犹豫不决的学员也坚决地写了“四书”作废的声明。中队顿时乱得像一锅粥。
大队长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刚刚看到希望的队长们突然间又陷入了一种手忙脚乱的境地。大批学员转化后，队长们悬在空中的一颗心刚刚落下，他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大队刚刚决定让队长们轮流回家看看亲人。姬指导员的老母重病在床，思女心切，大队长强迫她回去陪上老母一天半天。姬指导员到商场买了一些老母亲平时爱吃的东西，回到家里，系上围裙，来到母亲床前说：“妈，今天我给您做一道我的拿手菜——拔丝苹果。一会儿看我的手艺。”老母亲高兴地望着自己的爱女。几个月来，小女儿还从没陪自己吃过一顿饭，今天，一家人终于可以吃个团圆饭了。老母亲满怀喜悦地说：“婉婷，难得你今天有时间。马上打电话，让你哥哥姐姐他们都来，咱们全家今天团圆团圆。”姬指导员说：“好，我马上就打！”姬指导员打完电话进了厨房，哼着小曲儿麻利地洗菜，切菜，炖肉……
突然，提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喂！什么？召开紧急会议？又都反悔了？”姬指导员把手机装进提包，飞快地解下围裙，穿上外罩，匆匆地给老母亲丢下一句话：
“妈，中队有急事，我走了！”还没等老母亲回过味来，她早已骑着摩托车风一样消失得踪影全无了。
按原先的安排，祁队长明天早晨下了夜班应该回家了。她和丈夫蜜月没有度完就投入了这场紧张的战斗，从此，她再也没有回过家。第一次接见的时候，丈夫误解了她，后来丈夫又向她赔礼道歉。此后，丈夫又在家属接见的时间看过她两次，他们只是匆匆地说上几句话便分手了。她从内心觉得对不起丈夫，于是提前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丈夫。丈夫得知久别的新婚妻子明天即将回家和自己团聚，乐得他像个孩子似的在地上一蹦三跳。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妻子这几个月不在家，他也没有心思收拾他们的新房，家具和桌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明天妻子就要回来了，今天哪怕熬个通宵，也要里里外外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妻子这些天太劳累了，不能把家务活留给她回来干。窗帘也脏了，他蹬着椅子摘了下来，扔到洗衣机里。然后拿了一块抹布，快乐地擦起了桌子，口中哼着《天仙配》中的小曲儿：“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镶着他和妻子结婚照的镜框。照片上，妻子仪态万方，温柔迷人，脸上荡漾着醉人的笑容。他一边干着活，一边想象着和妻子相逢时的甜蜜情景。妻子三个多月都没出过劳教所，如果有可能，他一定带妻子到风景名胜去旅游，让妻子好好放松放松紧张的心情。这时，电话突然响了，他放下抹布，一把抓起电话，以为妻子要提前回来，让他去接呢。只听妻子在电话中十万火急地说：“中队出了个突发事件，明天我不能回家了。”他赶忙问妻子：“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妻子说：“这就不好说了，总之，近期内肯定是回不去了。”他木然地放下电话，一屁股跌坐在沙发里，无精打采地垂下头，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