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著名华裔美国女作家任碧莲（Gish Jen）3月在美国著名《新共和》周刊发表文章提及她观看法轮功神韵晚会的想法，她称此后，“对大陆中国政府要求提防法轮功的做法日益赞赏”。

　　出于思乡之情和过节的兴奋劲儿，我和兄弟姐妹带着父母一起到无线电城音乐厅观看“新唐人华人新年晚会”。对于从中国移民来的父母而言，在美国没有什么比无线电城的晚会更让人着迷的了，我们对此都非常期待。首先，我们要去重游充满新装饰艺术风格的洗手间了。另外，我们很期待看到在成长过程中从未敢想象的一些事情：大舞台上演出“具有纯中国特色的东西”。真的，我们从未敢奢望能在这些场所进行“表演”。如果给我父亲一个机会，在外表像我们一样的人和圣诞游行中活生生的骆驼中进行选择的话，我敢担保他会选择骆驼。如果给他机会在典型的亚洲人和火箭之间进行选择的话，他同样会选择火箭。尽管如此，想象一下亚洲人在这个舞台上表演是多么令人惊异，虽然仅此一次。

　　晚会绝大部分是那种能够在游船上看到的样板式的中国娱乐表演，一部分是中国舞表演，另一部分介绍中国的历史与文化：5000年前黄帝创造中华文化，女战士花木兰的故事，来自快乐地区快乐的少数民族舞蹈表演，比如西藏。没有裸露的腿。看起来，除了在名字上强调“神”以外，神韵艺术团对“神”的重视比人们预期的更甚：黄帝两边站立着众佛和神仙，在另一个节目中（更像是中国版的普罗米修斯神话），一些可怜的凡人正试图用凿子在竹简上匆匆记录下一些事情，突然神迹在他们身上显现——“集体升天”（正如报幕员所言）。先是以往坚实的山体以詹姆斯·邦德的独特方式打开了。随后，从山体深处，一个神仙飞出来，请注意，他带着一支毛笔。飞出的神仙如同山体倒塌，一个个变成了一堆废墟，这是去年四川大地震的可怕回声，而这正是节目的主题。这台晚会大体正如父亲所说的像“炒面”一样。美妙的音乐和漂亮的服装，使得座无虚席的大厅里，许多亚裔和非亚裔深深沉浸在“纯正的”（表演）当中，他们包括我的父母，脸上显出快乐的表情。出乎我们意料的是，随后法轮大法宣传节目正式开始。

　　一个女高音深情地演唱：“我们为了谁风雨无阻……站在街头的是大法弟子；手中的传单渗透着慈悲与辛苦；只为把你从危难中救度。明白真相你才会看清前途……我们仅希望给你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随后的节目《迫害中我们屹然走在神的路上》中的一个片断是，身着黄色衬衫的大法信徒平静地生活在一个村庄里，随后受到身着黑色夹克，后背画着红色镰刀斧头标志暴徒的无情殴打。之后的节目是《威严与慈悲》，节目中一个大法囚犯受到折磨，当迫害她的警察昏昏入睡时，一个神出现了，于是警察皈依法轮，从此痛改前非。巨大的背景屏幕上，云海中显现出一个生机勃勃、光芒万丈的所在，点缀着亭台楼阁和神仙，越来越多神仙从屏幕上呈现出来。压轴戏以旋转的宇宙法轮为背景，在屏幕的前方，法轮功习练者统一面带祝福，一些人还换了服装，比如那些男子脱去红军制服换上黄色衬衫和卡其裤子。他们原本可以在文革期间办个舞蹈队。

　　够了，所谓的包容。我们所期待的演出竟然充斥着这样一些东西！虽然一些观众热情地拍手、鼓掌，但目光中却传递着同我们一样的疑惑。父亲笑着评论：“都是些政治玩意儿。”而我一直在试图回忆究竟我们为何要给父母买票看这种东西而不是去南太平洋旅游。

　　当然，少数人占领舞台的现象愈加普遍，这个特殊的华人新年晚会仅仅是迄今为止其中令人不可思议的一部分。这个伴着丰富华丽民族服饰的表演，正好占据了非常重要的时刻。比如，托妮·莫里森（Toni Morrison，著名美国黑人女作家）的歌剧《玛格丽特·加纳》（Margaret Garner）2007年在林肯中心的纽约州剧院上演，即在观众中赢得了许多非洲裔美国人热烈的欢呼，以至于人人都被感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在许多亚洲人和亚裔美国人中引起了类似的感情共鸣：虽然我个人被民众如此一致的兴奋与热情吓坏了，但母亲在电视机前站立起来，高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我想母亲的这个举动并不常见。

　　我完全赞成包容性。同时，因为先前有些人对法轮功进行拒绝，我确实想知道，是否这些拒绝的意愿有时会比我们预想的更加提升法轮功的声望。我猜想，许多观众同我们一样，之前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在买票支持法轮功。（组织者在节目欢迎辞中确实提到艺术团的许多舞蹈演员都是法轮功练习者，但并没有在晚会宣传广告中提到与任何宗教相关联）。我同样想知道，播出大量晚会广告的WFAS（纽约一个广播电台）或者其他晚会支持者（在节目单后面的感谢名单里，附着大约44名议员、市议员、国会议员和市长名单，其中包括纽约市长彭博）对晚会作何感想。我的猜测是，他们仅仅在想“不错的中国舞蹈艺术团”，于是很勉强地送上了他们的祝福。

　　与此同时，这个精明的艺术团体目前已经拥有三个大型艺术团，并在世界各地进行巡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相当地厚脸皮：我丈夫评论，他发现这是自己首次被人改宗劝诱却要自己付费。网上对这个晚会的反应是警告人们“千万千万要远离”这个团体，它会狂热地声称晚会的每件事情都是“来自神的意志”，并将“拯救我们所有人”。除了惊讶和愤慨外，我本人的反应还包括对大陆中国政府要求提防法轮功的做法日益赞赏。请注意，我并不主张暴力镇压。然而，这个极其世俗的理想世界，现在已经成功地通过美国人的民族感情击打着西方社会：一个中国艺术表演团是什么样的？毕竟，善良的穷人是需要援助之手的。至于暗藏的目的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世界不就是一个舞台吗？

　　关于作者：

　　任碧莲（Gish Jen），著名华裔美国女作家，著有小说《典型美国人》、《莫娜在希望之乡》、《爱妻》，短篇小说集《谁是爱尔兰人？》（1991）中的一篇被收录在《本世纪美国最佳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