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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不空:诗佛王维禅诗中的圆融境界

作者:佚名 · 2017-07-12 来源:光明日报

 

  王维像

  研究“诗佛”王维禅诗的文章,蔚为大观。论者在阐释王维禅诗境界时大多集中在论述观色悟空、以动显静的禅意,认为王维禅诗表达了色相俱泯、万法皆空的禅境,读之令人身世两忘、万念俱寂。这些成果令人受益良多,美中不足的是多执于一端,论述王维禅诗观色悟空、以动显静时鲜有抉发空中蕴色、静中含动的一面。笔者不揣谫陋,从体证佛教哲学的空性出发,尝试对这两方面的匮乏加以填补,提出王维禅诗的色空圆融境、动静圆融境,以及前贤时哲未曾论及的生死圆融境。希望借由这一尝试为王维禅诗研究略尽绵薄之力。

  王维禅诗审美境界的显著特点是圆融,主要体现在色空的圆融、动静的圆融、生死的圆融三个方面,这是与王维独特深透的禅学感悟息息相关的。

  《心经》言:“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教认为色空不二。色,是有颜色、有形状态的物质现象,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万事万物;空,是空性,不是什么都没有的一潭死水式的断灭空、顽空,而是指所有事物都是各种因缘和合而生起,不能离开其他事物独立存在,这种不能脱离其他事物存在的特性就是空性。参禅是要由色悟空,通过纷纭的现象去证悟空性。但空性并不是说有一个离开“色”的世界,而是空性就在色相纷纭之中。王维说:“浮空徒漫漫,泛有定悠悠。”(《与胡居士皆病寄此诗》)执着于空,执着于色,都是漫无着落,不能到达涅槃彼岸,只有将两者圆融起来才是透彻的禅悟。基于这样的禅学思想,王维的禅诗呈现出色空圆融的特质。

  《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在这里,“空”山不空,“色”相纷呈,生机勃勃。“空山”并不是“空无一物”的空山,“空”中有明月、松树、清泉、白石、竹林、浣女、莲叶、渔舟等丰富的事物和场景,可谓“无一物中无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苏东坡《禅喜诗》)。在诗中,“空”引起的不是寂灭的情思,而是蕴含着纷纭的色相和蓬勃的生机,引起作者对生活无比的钟爱。王维并没有从无色声香味触法中写“空”山,而是从有声有色处下笔,生动活泼地创造出色空圆融的禅境。这种色空的圆融,就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终南别业》)。行到水穷处,是逆流而上,逆生死烦恼之流而上,回到意识尚没有受到污染时的原点,是“色即是空”,由色入空;坐看云起时,是立足于空性的立场,看大千世界万象森罗云霞烂漫,是“空即是色”,由空入色。王维诗歌将色与空两者完美地融合了起来。

  僧肇《物不迁论》卷一:“岂释动以求静?必求静于诸动。必求静于诸动,故虽动而常静;不释动以求静,故虽静而不离动。”从理论上把万动归静、静中含动、动静圆融的思想论述得极为透彻。王维禅诗生动地体证了动静圆融的禅境。王维善于捕捉静寂森林或暗夜中的轻微细响,来反衬大自然的永恒的宁静。《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月光惊鸟,鸟儿以为天色已亮,发出清脆的鸣叫声,愈发增添了春涧的宁静。佛教“大乘十喻”中以“如响如影”来说明“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金刚经》)的道理。禅宗认为世间万法是因缘和合而生,形相虽然有,本性本来空,因此一切形相都如声如影般变化无常、转瞬即逝。鸟鸣声从宁静中生起,复归于宁静。正如李泽厚所说:“一切都是动的,……但它所传达出来的意味,却是永恒的静,本体的静。”(《禅意盎然》)同时静中含动,如水的月色、清脆的鸟鸣,恰恰是在娴静的人心、清幽的春涧里演漾起的生机活趣。

  王维《辋川绝句》有“字字入禅”(《带经堂诗话》)的浓郁禅意,与其对动静圆融的体悟息息相关:“颓然居一室,覆载纷万象。高柳早莺啼,长廊春雨响。”(《谒璇上人》)诗人在寂静的室内,由静生动,欣赏莺啼柳树、雨泻长廊的动感之美。“清昼犹自眠,山鸟时一啭。”(《李处士山居》)在娴静的清昼,枕边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为幽人的好梦平添了情韵。学人问什么是“不迁”的真谛,禅师答“一个野雀儿从东飞过西”(《五灯会元》卷四)。王维禅诗在“不迁”的宁静中,传达的正是生机盎然浑灏流转的动感之美。在以动显静、万动归静的同时,在宁静幽远中又“生气远出,不著死灰”(《二十四诗品》),创造了动静圆融的禅境。

  “一切法从因缘生,从因缘灭。”(《大集经》卷二十二)宇宙万法皆由因缘聚散而有生住异灭现象。禅宗提倡“了生死”,面向的是现实人生。面对生死,禅者的态度是“无生恋,无死畏”(《五灯会元》卷十八)、“生死无虑,更复何忧”(《景德传灯录》卷三〇)、“自从认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干”(永嘉玄觉《证道歌》)的旷达情怀。

  王维《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深山幽涧里的辛夷花,不求人知,不冀人赏,在开放时热烈地开放,在凋零时从容地凋零,该开时开,该落时落,开得热烈,落得从容。生如春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甚至于超越了开落和生死,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喜无忧。花开花谢,一任自然。“缘合妄相有,性空无所亲。”(《山中示弟》)王维深切地体悟到,由于四大五蕴的缘起和合,才有了人的幻相。透过幻相看到了空性,就不会执着于一己生命的盛衰荣谢了。

  禅学认为世界本质是空性,在空性中,纷纭万相是圆融无碍的,色与空、动与静、生与死,相互涵摄,无二无别。王维禅诗的圆融境界集中体现在三个方面:一、色空的圆融,指向即色悟空、空中蕴色的禅学感悟;二、动静的圆融,指向摄动归静、静涵群动的禅学感悟;三、生死的圆融,指向生死双美、随缘任运的禅学感悟。这三个方面,其实是三而一,一而三的:色空圆融,动静圆融,生死圆融,色归于空,动归于静,生归于死,同时空中有色,静中含动,死中蕴生。王维的禅诗创造了充满禅悟之美的圆融境界,达到了中国古典禅诗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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