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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短篇小说的未来 春天还是秋天?

作者:柏琳 · 2016-07-16 来源:新京报

 

 

  

   

  在“短经典”中,我们看见美国作家多克托罗在《诗人的生活》中写下“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纽约人对孤独和亲密关系的背叛;我们发现英国人理查德弗朗西斯在《古泉酒馆》中,编织着现代人生活的况味;我们惊异于俄国“女巫”彼得鲁舍夫斯卡娅在《迷宫》中描绘当代俄罗斯众生相的冷酷与嘲弄。

   

  《纽约客》自创刊以来曾发表了多位知名作家的短篇小说,包括艾丽斯孟洛、村上春树、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等。杂志创办早期,每期刊物会发表两到三篇短篇小说,近年来减少到每期一篇。由于杂志严格的审稿标准,能够在《纽约客》上发表作品可能使作者一炮走红。那些经常在《纽约客》发表作品的作家,被称为是“纽约客作家”。

  在没有电力照明的时代,日落而息的人们,如何打发睡觉前的漫漫长夜?——闲聊,或者围在火炉边听故事。怎样的故事?深有讲究——它必须一个晚上能听完,因为劳作的人们经不起熬夜;它必须有结局又存悬念,这样人们才能满足又有期待地去睡觉。这样的故事叫做短篇小说。

  由“上海九久读书人”策划出版的系列“短经典”,就是很多能够“一个晚上听完”的短篇小说。到2016年底,它的出版总量将接近上百种,这也是迄今为止国内出版规模最大的短篇小说丛书。

  短篇小说爱好者王安忆,曾专门为“短经典”撰写序文,回顾了短篇小说的历程——从古典的莫泊桑到古朴的契诃夫,逐渐进入现代寓言式的卡尔维诺,直至灵巧简约的卡佛和塞林格,现代知识分子的写作逐渐脱离故事的原始性,开始进入生活的常态。

  当短篇小说进入日常生活,它是否依旧魅惑难挡?短篇的读者们,还在火炉边等待吗?

  定位

  “小圈子”读者的自我狂欢?

  短篇小说的出版,从全球范围来看,一向不是热点。由于市场化和娱乐化等潮流的裹挟,短篇小说不如长篇小说好卖也是国内外共有的现象。

  但西方文坛一直有鼓励短篇的传统,比如爱尔兰设有短篇小说大师奖;作家以在美国《纽约客》上刊载短篇小说为荣;出版业哪怕利润微薄,也会不断地推出短篇。相较之下,国内短篇市场就比较低迷了。“短经典”瞄准这个空当进入,但其平均单本一万左右的销量,与动辄过20万册的长篇比起来,依然是个平淡的数据。

  相对于每本两千多美元的预付金来说,平均一万多本的销量是盈利的。“九久读书人”董事长黄育海说,在策划这套丛书时,从不寄希望其中出现“重磅炸弹”,"短经典’每册的故事,生活场景拉得很开,故事也分散,没有聚焦,不容易集中推广”,而且“一本伤痕文学、寻根文学就引发全民捧读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真正热爱文学的人早就是这个国家的小众群体。”

  那么“短经典”想吸引的,究竟是怎样的读者?“肯定是城市人,你很难让一个生活在陕北甘肃农村的青年对书里的故事有共鸣。这套书需要有知识储备的读者,包括外企白领、公务员、教师等等,而且‘北上广深’是主要阵地。另外我们也要进中学,绝对不能忽略如今中学生的思考能力。”黄育海说出了他的构想。

  实际上,国内目前真正关注“短经典”的人群能否精准定位呢?上海“九久读书人”的副总编辑彭伦认为,他们最重视这套书对中国作家的影响。“王安忆、苏童、毕飞宇几乎每本都看,阎连科对托宾情有独钟,青年作家中,张楚喜欢理查德福特,周嘉宁、张悦然受到凯雷特的吸引。”

  老一辈的外国文学专家陈众议、陆建德也一直关注这套书。对于陆建德来说,最难忘的是厄普代克的《父亲的眼泪》,“探讨父子关系的短篇,中国最出名的是朱自清的《背影》,强调父亲为孩子做出的牺牲,但如果带着比较的眼光,看同样题材的《父亲的眼泪》,就会发现一个父亲尊重作为一个独立成人的孩子的可能性。”

  但陆建德在阅读“短经典”时,觉得非常伤感。“我们现在特别关心自己,但自恋的人是不可爱的。中国作家都在心安理得地写自己的故事,对‘短经典’这样的‘窗口’的好奇心依然不够。”

  粗略地看,过去一百年间,中国曾有两次大规模引入外国短篇的高潮,第一次是“五四”前后,鲁迅、胡适等人译介了大量短篇,促进了新文学的觉醒。第二次是上世纪80年代,博尔赫斯、福克纳、卡尔维诺等大师的短篇大量进入,并间接带动了中国先锋派文学的写作实验。在当下这个信息更开放、观念更多元的时代,外国短篇的译介,是否对人们的精神生活,起到更大影响?

  陆建德认为,改革开放初期,国内阅读译介短篇的消化机制不太好。“我记得当时国内还有一些作家,坐船到长江中心漂流,有意识地要忘掉意识,从而引发潜意识,这种实验是为了创新而创新,是没有生命力的。”

  当下进入国内的“短经典”,其背后其实蕴含着复杂的伦理探究。作家一方面把自己的创作看做形式实验,一方面也要牵扯“人该如何生活,人与人该如何相处”这些根本性命题。陆建德认为,很多看起来很冷漠的外国短篇,冷漠背后有坚实的人性领悟,而这一点,中国作家还远远没有挖掘到位。

  “阅读‘短经典’就像看见一块水晶在阳光下的不同层面,对于我们创作或者做批评,都大有好处。”——陆建德

  前景

  短篇小说的未来,春天还是秋天?

  2013年,加拿大短篇小说女作家爱丽丝门罗摘得诺贝尔文学奖桂冠,国内文学界很兴奋,觉得短篇的春天就要来了,但作家徐则臣发现,“这个春天刚来就走了,马上秋天就来了。”

  他认为这和中国写作、出版环境急功近利的态势分不开,“就像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挣钱也要趁早,出版和写作,前者要挣钱,后者要成名,唯恐被世界拉下。这严重妨碍了短篇小说的发展,因为短篇的阅读市场,才是真的需要一颗耐心而纯净的心灵。”

  有一种认识误区,认为现代人繁忙的生活所造成的阅读快节奏,会使得短篇更受欢迎,因为“人们也许没有耐心看长的东西”,而在通勤路上或者排队间隙,却可以轻松读完一个短篇。

  不过下此结论还有些早。人民文学出版社资深编辑脚印犀利地指出:越是草率的阅读越有利于长篇小说,“长篇就是靠情节推进,哗哗翻一遍,可以很快”。徐则臣也感慨:“这个世道有点看不懂,都说忙,没时间坐下来看书,但砖头一样的长篇就比中短篇小说集好卖。”

  “短篇讲究技巧和结构,耐琢磨,对读者的门槛要求很高。平日爱看《小说月报》的读者,未必去买‘短经典’,很多人和我说,花一样的钱,买长篇比短篇要值。”徐则臣非常无奈。

  “买长篇比短篇要值”,更多是从经济价值来考量,而飞速发展的中国,其实还依然是资本原始积累的阶段,大众对精神层面的艺术追求,也许还不能达到满意的层次。“也许等中国再发达一些,人们对物质的追求没那么高了,就能有平常心了。这时,让心灵沉潜的短篇才会迎来第二个春天”,谈起短篇的未来,徐则臣比较乐观。

  其实从全球来看,短篇小说并非如我们所想那么惨淡。比如“短经典”中的德国作家尤迪特海尔曼的《夏屋,以后》,原版最初在德国刚上市时,情况很糟。但德国“文学教皇”拉尼茨基在其“读书时间”的电视节目中做了介绍后,销售量在德国突破五十万册。

  “既然在德国这样一个人口只有八千万的国家,一本短篇可以卖掉五十万册,我们为什么会觉得,在中国这样一个人口13亿的国家里,卖不动短篇?我们需要的,是探索这种空间的方法。”徐则臣觉得,外国短篇在中国有巨大的潜力,关键在于有公信力的人来推广,才能让普通读者信服。“我们需要专业的文学评论家和作家的推荐,读者信任他们。我们也需要非常真诚看待艺术创作的媒介。热爱短篇,必须是发自内心的爱。”

  也许这个周期会很长,黄育海在最初推出“短经典”时,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有一天,热爱短篇和爱读长篇的中国读者,人数能够相当。不过彭伦的心态倒是很平,因为,"短经典’是一套‘润物细无声’的丛书”。

  从《一千零一夜》起步,也许要追溯到更早的《山海经》时代,人类讲故事和听故事的欲望,从未枯竭。那么这一次,“短经典”试图引领的短篇潮流,会让古时候讲故事的那盆火,一直燃烧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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