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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帝李煜:我用半生悲怆 开启宋词千年辉煌

2020-12-11 来源:腾讯网历史

1

公元961年,六月的一天。

金陵城,豪华的皇宫里,一位长相俊美的文艺男青年,正一脸茫然地面对夕阳唱着歌:

也许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这个名叫李从嘉的年轻人,受什么刺激了?

他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什么事儿?一顶大皇冠正降落在了他的头顶!

等会儿!这不是喜事儿嘛!

他咋还不开森呢?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他很正常。非常正常。

这样吧,我们先来八一八他的资料吧:

李从嘉,男,25岁,南唐大BOSS李璟的第六个儿子。

前边五个哥哥,夭折四个。

按理说,李总是要把位子留给大儿子的。

但这倒霉孩子,没这福气,还没等继位呢,就挂了。

然后没多久,李老板自己也挂了。

南唐第一领导人的位子,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这个小六儿李从嘉面前。

但这个从嘉,对领导岗位毫无兴趣。

作为一个文艺青年,他喜欢的是诗词歌赋,春花秋月,美酒美人,诗和远方。

还有豆瓣和白球鞋。

看他的诗就很清楚了:

一棹春风一叶舟,

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

万顷波中得自由。(《渔夫》)

意思很明了:

我喜欢的生活就是这样——

吹着春风划着船,赏着花儿喝着酒,吃着火锅唱着歌,一路的方向,照耀我心上,辽远的边疆,随我去远方……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开会。

可从此以后,他要成为一个不停参与各种会议的人。

这让他郁闷不已。

而且还有一点最为关键:

就在不久前,北方的后周集团,有个叫赵匡胤的大佬,趁主子死了,通过一个叫“黄袍加身”的小魔术,自己一屁股坐了一把手的位子,把集团名号也改成了“宋”。

在当时,这老赵的实力最强,野心也最大,已先后吞并了周围的几家小公司。

老赵虎视眈眈,正瞄向南唐。

一年前,从嘉的爸比李璟就很怕怕,已经不敢称皇帝了,只能称“南唐国主”。

面对这个局面,小李总从嘉很是惆怅。

肿么办?总不能把CEO的位子让给别姓人吧?

硬着头皮干吧。

上任以后,小李总的名字也从李从嘉,改叫了李煜。

没错,这个年轻人,就是我们熟悉的南唐后主——李煜。

2

自古文人多风流。

江山危在旦夕,天性绵软的李煜哥哥没啥好办法,只好躲在深宫,诗酒度日。

煜哥哥的后宫生活真是奢华糜烂。

看他自己写的词里就有描述:

晚妆初了明肌雪,

春殿嫔娥鱼贯列。

……

归时休放烛花红,

待踏马蹄清夜月。(《玉楼春》)

晚上的美人儿们,露出肌肤,像雪那样白呀,都给我站成一排排的……回去的时候,别给我点蜡烛,不要破坏我马蹄踏月光的这份儿浪漫。

话说李煜的结发妻子周皇后,才貌双全,深得他的宠爱。

颜值高就不用说了,周皇后的才气,那也绝不是吹的。

这个女人,可以说是一身的艺术细菌啊。

话说,大唐玄宗时代著名的晚会歌舞《霓裳羽衣》,到了南唐时代,已基本失传。

这位周皇后,愣是凭借着一本BUG百出的残谱儿,把这作品给复原了。

牛不牛?

难怪煜哥哥辣么爱她呢。

李煜刚继位的那些日子,国家还算太平。

俩人身居内宫,如胶似漆,纸醉金迷,花天酒地,温香软玉,羡煞旁人。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

煜哥哥的QQ空间有词为证:

晓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

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

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一斛珠》)

这么秀恩爱,也是没sei了。

有木有羡慕嫉妒恨?

可是,花无百日红,月有阴晴时。

有一天,周皇后病了。病得很严重。

煜哥哥好心疼,整日贴身陪伴。

这时的他,称得上暖男一枚。

可就在这时,一个小萝莉的意外闯入,彻底打破了这温馨浪漫的后宫生活。

3

这个小萝莉,是周皇后的妹子。

姐姐病了,她进宫来探望。

可还没见到姐姐呢,先见到了姐夫。

李煜这个风流鬼,看小姨子长得漂亮,便动了歪心思。

于是开始勾引。

一直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周妹妹,见姐夫风流倜傥,早就芳心暗许。

于是很快,两人就开始了热烈的拍拖。

偷情就偷情吧,这李煜还总忍不住秀幸福,借小姨子之口,把偷情过程都写进了词里:

花明月暗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隈人颤;

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菩萨蛮》)

“画堂南畔见,一向隈人颤”,俩人画堂南畔见了面儿,抱在一起,竟激动地不住打颤。

“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让郭富城翻译这句,就是——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到永远……

李煜把这首词发到了自己的公众号“李煜的词”上,收获点赞无数,且被疯狂转载。

过了好些天,热恋中的小周妹妹才想起一件事:艾玛呀,我是来看姐姐的。

于是她来到姐姐的病榻前。

姐姐很惊讶:妹妹什么时候来的?

小周妹妹被恋爱冲昏了头脑,想都没想就说:来了好些天了。

冰雪聪明的周皇后一听这话,再琢磨一下朋友圈里那首广为流传的艳词,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于是心灰意冷,把头转向床的内侧,再也没有转过来。

4

周皇后和李煜一共生了三个儿子。

其中二儿子李仲宣最机灵,简直是个神童。

据说这孩子三岁的时候,就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孝经》。

有一天,三岁的小仲宣在佛堂玩耍。

不知哪里来的一只野猫,突然怪叫一声。

小仲宣受到惊吓,大病一场,没几天就死了。

真是吓死宝宝了。

病床上的周皇后,受不了丈夫劈腿、儿子夭亡的双重打击,终于香消玉殒。

没多久,李煜的母亲也驾鹤西去。

一下子失去了三代亲人,李煜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在为母亲守孝三年后,风流成性的煜哥哥还是迫不及待地把小周妹妹立为皇后。这就是史上所称的小周后。

这次婚礼搞得无比奢华,比黄教主Baby的世纪婚礼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每每回想起连丧三代亲人的悲痛,煜哥哥还是心有戚戚。

于是,他开始念“阿弥陀佛”。

在他的倡导鼓励下,整个南唐大兴佛教。

和尚们迎来了事业的春天。

有国家领导人撑腰,他们不仅不再为生计发愁,而且还有了工资领。

特权更是多得数不过来。

这样一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投身这一更有前途的职业。

甚至很多道士也纷纷跳槽,去跟和尚们抢尼姑。

5

面对北方的大佬赵匡胤,李煜表现得灰常乖。

除了时不常地送大批贡品去外,只要听说赵老板那边有点哪怕屁大的事儿,像装修房子,换了家具神马的,李煜都要去随份子,送红包。

而且还不断写信示好:敬爱的赵总,小李我呢,不敢称皇帝,南唐国主也不敢叫,以后最多就叫个江南国主吧……您是老大,我永远拥护和爱戴您!

他千方百计,想让赵老板放自己一马。

这一年,他派自己的弟弟李从善去赵匡胤的东京汴梁朝贡。

赵匡胤呢,顺便就把李从善给软禁起来了。

李煜得到消息后,立刻给大宋进贡,并写信请求放还弟弟。

赵匡胤根本不搭理他。

李煜慌了:这是要对付我的节奏啊。明知不敌,我也得准备准备了。

于是,他开始安排大将林仁肇秘密筹备战事。

这哪能瞒得过赵匡胤?

人家早就在南唐安插了大量的探子好不好。

话说这一天,赵匡胤带李从善参观皇宫。

走着走着,他随意指了指墙上一幅画像问:这人你认识吗?

李从善定睛一看:我去!这不我们南唐的林仁肇大将嘛!

接着赵匡胤又笑着说:这家伙呢,决定投降了,为表忠心,他特地先将自己的画像给送了过来。算是报个到。

李从善听完大惊,认为自己意外收获了天大的秘密,于是马上找机会给哥哥发信息:林仁肇这家伙靠不住啊!他要谋反,快弄死他!

单纯的李从善,无意之中做了一回蒋干。

收到信后,不明真相的李煜,立刻就把林仁肇给咔嚓了。

过了几天,赵匡胤发信息给李煜:小李啊,哪天有空?来汴京一起坐坐嘛。

李煜吓尿了,哪里敢去?于是再三推脱。

赵匡胤怒了:给你脸你不要!兄弟们,可以动手啦!

6

大宋的铁骑浩浩荡荡南下,很快就来到金陵城外。

看来,求神拜佛不管用了。

但李煜很镇定,因为他身边有“大师”。

这位大师,法号“小长老”,是从北方南渡而来的“高僧”,来到南唐就进宫对李煜讲经论法,很快就把这位佛学菜鸟给征服了。

从此以后,李煜对小长老言听计从。

小长老说:别怕,我自有退敌妙法。

说着,走上城头,装模作样地一阵作法——那宋军竟然齐刷刷地连连后退!

李煜和他的小伙伴们都被惊呆了:我的天哪!太神奇了!

岂知,这是小长老和宋军在演戏呢。

这个小长老,就是赵匡胤安插在李煜身边的大奸细!

李煜看小长老这么牛叉,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于是便放松了戒备,并命令全城百姓齐向小长老恭诵“救苦菩萨”。

就在一声声“救苦菩萨”的颂声中,宋军攻破了金陵城。

李煜被迫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带着他的小周后和小伙伴们出城投降。

南唐就此灭亡。

李煜等人被押解北上。

过长江的时候,欲哭无泪的他回望金陵城,写下这首诗:

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

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

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

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渡中江望石城泣下》)

7

赵匡胤没杀李煜,还给他封侯拜将了——“封煜违命侯,拜左千牛卫将军。”

谁让你小子不乖呢!就封你个“违命侯”!

你不是喜欢舞文弄墨吗?好,我偏偏要你做大将军,做一个骑不得马、开不了弓的大将军。

当然,这只是虚衔,挂个名儿而已。

对李煜来说,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与挖苦。

昔日的故国三千里,昨天的莺歌燕舞,都特么GAME OVER了。

如今,流落他乡,沦为阶下之囚……

每每回首过往,李煜都愁苦不堪。

但说起来,这都不过是作为一个君王所受的屈辱。

作为一个男人,李煜所遭受到的侮辱,更让人唏嘘。

公元976年十月,大宋BOSS赵匡胤在著名的“烛影斧声”事件中死去。

他的弟弟赵光义继位。

转过年来的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李煜接到宫中传来的秘密通知,说皇后要传他的小周后进宫去。

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让去就去吧。

小周后来到皇宫。

可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人不是皇后,而是色眯眯的皇帝赵光义。

小周后惨遭强暴。

一直到正月底,赵光义才放小周后回去。

回来以后,小周后性情大变,时常对着自己的丈夫李煜又哭又骂。

而软弱无奈的李煜,只能默默忍受。

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

就在这个时候,被抛到人生最低谷的李煜开始了他的“词帝”之路。

以前写的那些词,不过都是些你侬我侬的淫词艳曲罢了,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国破家亡之后,身为俘虏的他,再次拿起笔,开始了新的创作。

他开始抒发故国之思,亡国之痛。

这些作品,感情真挚,意境深远,首首都是极品。

比如,咱们都熟悉的《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苑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又比如这首《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字字血泪啊!

正是这一首首绝妙的词,使后世的人们甚至是史家都宽恕了这位亡国之君,并对他的不幸遭遇抱有深深的同情。

8

有一天,南唐旧臣徐铉来看望李煜。

他们谈到那位被冤杀的大将林仁肇,李煜痛哭流涕,说:我特么错杀了忠良,后老鼻子悔了!

谁知,这话传到了赵光义耳中。

心胸狭窄的死变态赵光义闻言大怒,骂道:这家伙还有反心,早晚得把你处理掉!

又过了几天,七月初七,是李煜的生日。

很多人都来祝他生日快乐。

李煜很高兴,就叫歌姬演唱了自己刚填好的一首新词。

这就是日后流传千古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首词一出,整个大宋文艺圈都轰动了。

大家纷纷点赞、转发,还有很多人借此安慰李煜:李侯爷坚强!李侯爷不哭!李侯爷棒棒哒!

这天,赵光义在家刷朋友圈,无意中看到这首词,一读之下,大发雷霆:还特么怀旧呢!作死啊这是!不能再留你了……

于是,一壶毒酒送到李煜面前。

李煜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咬咬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一代词帝就此一命呜呼,享年四十二岁。

作为他后半生的挚爱,小周后悲痛欲绝,不久也随他而去。

9

李煜虽死,可是作为一代词帝,他完成了文学史赋予自己的使命。

近九百年后,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这样评价李煜的词——

“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

李煜的人生,是个悲剧。

作为一个天才,他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

他只能在历史车轮的碾压中,一再哀叹。

他是历史的牺牲品。

而对于风流绝代的宋词来说,李煜的一生,又是极具开创意义的。

这位悲催的皇帝,用自己半生的悲怆,开启了宋词三百年的辉煌!

尽管这份贡献不是他有意为之,但这,却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在李煜孤单远去的身后,宋词的大幕缓缓拉开,继而开始了中国文学史上最深情的绝唱——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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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梦月